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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生死一發之間,孫伯南劍尖忽然沾到地面,登時能夠使出「暗換乾坤」的絕妙奇功。

  這種奇功頓把對方那如山嶽般沉重的力量從劍尖上傳到地上去,自家也因此而為之一輕。

  應天福猛然發現敵人拐上微微一震,自家的力量便如同泥牛入海,去得無影無蹤,心中大駭。

  他心神一震盪,立刻生出反應,只覺剛才強行壓住的心煩氣促又死灰復燃,趕快收斂心神,分出一部份力量抑壓體內的騷動。

  他所施展的這一著果然成功,而同時他也發現了敵人並不曾因壓力稍減而反攻過來。

  偷眼一覷,只見那邊的老人家手中拈著一塊石頭,心中叫聲不妙,驀地裡一腳踢去。

  這一腳來得十分突然,孫伯南勉強提劍來擋。

  應天福大喝一聲,今算盤直壓過去。

  原來他那一腳乃是虛著,只因他已看出孫伯南劍尖沾地的古怪,故此冒險起腳引他提劍。

  孫伯南哼一聲,雙足又陷入地中三四寸,在這存亡頃刻之間,拚看內傷,倏然劍尖一點地

  只見兩人身形乍分,孫伯南可沒有移動,倒是那應天福退開五六步,面色已轉成蒼白。

  原來他全力壓去,正要得手,忽然被一種無可形容的潛力回撞一下,登時撞得他五臟翻騰真氣亂竄。

  江忠大喝一聲,躍將過來。

  應天福倏然縱開兩丈,厲聲道:「應某一會兒再來領教?」

  江忠抖腕一石打去,應天福已如飛翻上谷頂,身形一幌隱沒。

  只見孫伯南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面色蠟黃,手上的劍拐都把持不住,先後掉在地上。

  江忠明白他仍是移劍時力量稍分,對方的內家真力便趁此時攻入,以致受了極重的內傷。

  不由得老淚直灑,不知如何是好。

  孫伯南閉目屹立,努力禁遏四散的真氣。

  江忠趕快功行雙臂,氣達掌心,替他按揉後心要穴。

  大約弄了半個時辰之久,孫伯南籲一口氣,睜開眼睛,低低道:「忠伯別慌,我死不了!現在我立刻下洞去,請你守住洞口……」

  江忠道:「南少爺你放心,小的一定拚命守住洞口,不讓任何人進去!」

  他問道:「只不知璿璣三寶還在否?」

  他喘息了幾下,又道:「我怕不能用力縱下去,還是請你想法把我吊下去吧!」

  原來這時那洞口尚有一團火焰,顯然火勢已弱,但到底沾不得,因此若果兩人一同跳下去,勢必要碰沾到火光。

  老家人江忠心亂如麻,趕緊把腰帶解下來,看看不大夠長,便脫掉上衣,撕為四條,擰為兩條布索,接將起來,加起來那條腰帶,也就有丈把長了。

  孫伯南將布索一頭綁住左邊胳臂,遺憾地道:「以前爺爺常常囑咐我們小心練習破掉各種歹毒暗器手法,我總覺得暗器乃是小玩藝,不必太過留心,今晚便真個吃足苦頭,還替爺爺丟瞼!他的金鋼彈指功夫是專克各種暗器的無上手法啊——」

  江忠道:「你先別想這個趕快下洞去尋寶是正經!我料那應天福一時三刻之內,定要回來找麻煩的!」

  這位老人家最擔心的正是這一點,那應天福的武功不比等閒,剛才只受了些微內傷,只要調息休養一下,便可逞強再戰。

  那時即使孫伯南僥天之幸,得到了璿璣三寶,但大凡各種靈藥,服下之後必施展上乘內功,運氣調息。

  那即是起碼需要一段長時間打坐運功,在這段時間之內,最忌被人侵擾驚嚇,偶一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假如像應天福這種敵人,入得石洞,豈有不乘機將他殺死之理?那時候最慘的是枉有一身絕世武功,也因無法施展而受害!

  他老人家在這時可就露了一手精純功夫,只見他左手狹拐支持身軀,移到洞穴旁邊,右手執著布索,離孫伯南胳臂僅有一尺,其餘的布索盤好用口咬住,以免垂在地上,被火燒著。

  只見他運氣行功,鼻孔中嗯一聲,右手起處,那尋尺長的布索變成鐵枝般堅硬,平著把孫伯南整個人舉起來,伸到洞穴中心,然後才往下軟垂。

  他的右手伸得筆直,作為軸心,以便孫伯南能從洞穴中心吊下去而不會沾著神火火焰。

  這一手功夫比普通的束布成棍等內家功夫又要高出一籌。

  等到孫伯南落到地上,他老人家鬆口氣,退開幾步,大大喘息起來。原來那誅天神火雖已微弱,但熱度奇高,把人烤得翳悶難熬。

  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捱了過去,但江忠心裡越發焦灼不安,自個兒坐在洞穴半丈外的石地上,左杖右劍,分持手中,嚴密地戒備著。

  現在正是應天福應賅重來的時候。

  使後江忠在不安之中而又有點寬慰的,便是滿地金光閃閃的算盤珠,那是應天福最厲害的一著,便是「雨淋鈴」暗器手法。

  這也就是江忠自知無法抵禦的一著,如今卻幸而解除威脅,這便是他可以寬慰的一點。

  不遠之處,還有三具屍體,在這殘夜將闌,荒靜的山谷中,伴著形相可怖的屍體,那味道也就夠人受的了!

  過了片刻,江忠端坐地上,不時回首四顧,卻毫無動靜。

  驀地一聲厲笑,衝破了這一片死一般的沉寂。那笑聲初入耳時,尚在谷頂正山巔之處,但餘音搖曳,那人已如隕星疾瀉,眨眼間便到達谷中。

  江忠不必細看,已知那人乃是負傷遁走了的應天福。

  現在危機一臨到頭上,他反而覺得自己鎮靜下來,到底如今已揭開命運的序幕,總比在悶葫蘆中胡猜要好一些。

  應天福問道:「那孩子到洞中去了,對嗎?」

  江忠點點頭,懶得置答,反正都是一場激鬥,何必徒勞口舌。

  應天福問道:「他下去多久了?」

  江忠看他一眼,冷冷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他不禁笑道:「這樣說來,那璿璣三寶仍然在洞中,沒有給人竊跑了!呵,呵……」

  他忽然仰天長笑起來,江忠真想冷不妨給他一下子。他覺得討厭這個人,就像普通人討厭一隻驅之不去的蒼蠅一般。

  他又道:「那芙蓉露為天地之寶,那孩子服下之後,最少要行功運氣兩個時辰,何況他剛才曾受內傷,恐怕最快也得靜坐個三個時辰……」

  說到這裡,應天福倏然住口,肥胖和善的臉上,那兩隻眯成一條線似的眼睛,射出不懷好意的光芒,一逕註定在江忠臉上。

  江忠果然臉色一變,想道:「這廝不啻告訴我說,要在這段時間內闖入洞中,加害于南少爺──」

  應天福又呵呵而笑,道:「我應天福縱使得不到那芙蓉露,但那璿璣劍和雄黃珠仍是武林中人人所垂涎之寶……」

  說到這裡,眼光落在地面搜索。

  原來他心中真想拾起那些算盤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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