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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江上雲身形起得快,落得更快,這時有如電光一掣,疾撲下來,伸手一撈,已抓住那道銀光,運巧勁輕輕一抖。

  只聽霍其光「哎」地叫了一聲,但覺縣形忽欲離地飛起,於是他趕快甩掉腕上的鋼環。

  然而江上雲使的勁道奇巧無論,饒他甩掉在腕上的鋼環,但他的身形依舊離地飛起。

  好個霍其光,輕功佳妙,刹那間提氣輕身,雙腿一拳一蹬,斜斜躍開數尺,這樣落地之時,便不致掉在江上雲要他落下的地方。

  江上雲狡黠之極,兩被扣著銀索使出啥勁,橫蕩過去,鋼環帶出之聲,急襲霍其光左軟肋間的「京門穴」。

  此穴屬足少陽膽經,傷者立死無救。

  眼見那道銀光末端的一點烏光,已快要打上霍其光京門穴上,江上雲眼中一驚,想道:「這廝輕功如是的佳妙,難道那拳腳把式上會那麼窩囊,居然連躲也無能為力。」

  心隨念動,扣在繩子的兩指稍縮回兩分,「啪」地一響,那枚鋼環已擊在霍其光左臂的「天井穴」上。

  此穴乃屬人身手小陽三焦經,傷者主半身軟麻不遂。

  霍其光哼一聲,身形一側,直掉下地去,卻不是軟泥之地。

  江上雲手腕一抖,那道銀光如靈皎伸縮,忽地投入他手掌中。

  他躍將過去,忽覺一陣微風,襲向後小腿間,眼球一轉,已知乃是霍其光那頭通靈黑犬。

  心中微動,故意拿捏時候,直到最後一刹那間,倏然滴溜溜一轉身,右手如風,一把抓住那頭黑大的頸皮。

  須知那頭黑大靈警異常,伶俐快捷,尋常武師惹不起它,可是偏偏碰上江上雲這等身手之人,又是使出上乘武功,故此一下便被抓住。

  江上雲內力奇到,從指掌上透出,那頭黑犬竟然動彈不得,全身軟綿綿的,似乎已經死亡。

  這下看得一旁的霍其光比自己受傷還難受,以為愛犬已遭他毒手。

  江上雲一手提著犬頸的皮,一手揪住霍其光的腰帶,舉將起來,放在一處軟泥潭上,把那頭大放在霍其光的前胸下面,然後鬆開手。

  霍其光的穴道要六個時辰後方自動解開,故此他一點也不怕那頭已能自由活動的黑犬會走開喚人。

  因為只要它移開,霍其光使會陷沒入泥,那頭黑犬,精靈無比,決不會使主人遭遇沒頂之險。

  於是他長笑一聲,再走到高劍平那邊,只見那高劍平就像只大蛤嫫似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笑著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實話了,你的女兒還在花園中,我不過把她藏在樹叢中而已,用最輕的手法點了昏眩穴,只需半個時辰便會醒轉,若不是這樣,也騙不了你在此受困。」

  只見高劍平的狂怒忽然消失了,他自己也禁不住奇怪以他的狂怒會消失得那麼快。

  只聽江上雲又值:「今晚我還要地白龍李延之誘到這裡來,讓他在泥潭中吃點苦頭,順便陪陪你們兩人。」

  這句話不上令高劍平怒氣陡生,但覺這等恥辱實在無法忍受,猛可提口氣,四肢齊振。

  他的身形僅僅聳了一下,然後更陷多了半尺多深。

  原來他早先因為被江上雲妙著連施,迫得手忙腳亂,在不知不覺中,雙腳早已陷入泥中好深,全靠雙手後來按住救泥,借那麼一點子力,硬把身形穩住,事情上再也轉動不得。

  江上雲見他又複穩住,不再往上沉沒,但揚聲一笑,夷然自若地飄飄從軟泥潭上走過,鞋子也不過陷入泥中大半寸深而已。

  高劍平是清楚,心中駭然忖道:「以往我總覺得李延之家傳絕藝,的確是名不虛傳,應該享此盛譽而不為過,但如今比起這個南江門人,又可差了一籌,怪不得南江劍拐能夠威震武林垂數十年之久,單是看了人家調教出的這麼年輕傳人,身手已達以這等匪夷所思的境地,那南江本人便可想而知了……」

  江上雲一徑走掉,遺下那在泥潭中掙扎待救的兩人一狗。

  且說江老爹儒服飄飄,手持描摺扇,一搖三擺地走向會賓館,他這種形象,絲毫沒有惹起別人注意。

  睛直到他踏入會賓館中的西跨院時,院中鹿站著六七中壯漢,卻一齊用測忖的眼光瞧著他。

  江老爹童心尚在,故意刷地打開摺扇,遮住一邊面孔,一直走向跨院左右兩列房間當中的小客廳。

  一個壯漢忍不住大踏步過來,正想攔在前面,誰知眼神一錯,那落魄土人已經走過了一點,這時除非用手去拉。

  這壯漢原是白龍李延之手下一得力的李家侄子,名為李傑,與被孫龍兩人所傷的李培,甚是相好。

  他若不是被本延之禁止,恐怕早就對江上雲施以非刑,這刻心情甚是暴燥,心中不禁大怒。

  江老爹這時已離開他三尺之遠。

  李傑怒叫一聲「站住」,上身往前猛傾,伸手疾抓對方背心,宛如猛虎出押,其勢洶洶。

  江老爹裝著失聲「呀」地叫一聲,驀地轉個身。

  李傑真張的五指剛好從胸前滑過,只差黍米便沾到衣服。

  江老爹搖頭擺腦地朗聲道:「咦,啊,有客自遠方來,乃人生之樂……」

  他道:「君何不文乃爾?」

  李傑瞋目道:「你是什麼人?要找哪一個?」

  江老爹摺扇輕扇,徐徐道:「狂生要找姓李的人。」

  李傑神態立見緩和,道:「可是你應該先說明白啊,是找家叔的麼?」

  江老爹道:「這樣說來,令叔乃是姓李的了,狂生正要找他。」

  李傑並非是愚笨之人,這時他已聽出話中的陵蹺,翹拇指一點自己的鼻尖,怒聲道:「我也是姓李的,你找我吧。」

  說著話時,已大步迫前。

  江老爹連聲叫道:「不行,不行……」

  身形也直往後退,兩人一進一退,轉眼已到了客廳階下。

  廳子裡正坐著四人,氣氛莊重。

  上首坐著的是個光頭紅瞼的老人,身體健碩之極,一雙眼皮塔拉下來,遮住了眸於神光。

  次座著的是個肩橫背寬的大漢,長得相貌威嚴,年在六旬上下。

  順著下來便是稍嫌瘦削的白龍李延之。

  最末的一個仍是年青壯士,坐得甚是拘謹,可是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睛裡神光淩淩。

  一望而如此人年紀雖輕,但一身內家功夫,造詣已不極不凡。

  廳中諸人都聲顧視,白龍李延之忽然大怒,冷冷道:「李傑你幹什麼?」

  李傑轉過面,正待辯說那文士的可惡。

  誰知李延之目光一觸,竟然呐話不出話,急忙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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