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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孟憶俠笑道:「大哥不必多費腦筋,等你回到老莊主身邊,恢復了武功,自然會現身於江湖,其時我自會找上大哥。」

  他想了一想,又道:「小弟溜走之後,連家母那處也不回去,免得把敵人帶到家中。所以你得把家人孟行帶在身邊,將來只有他才有法子帶你找到家母。」

  宗旋點頭道:「此計甚妙,只是如此的連累賢弟,真教愚兄心中不安。」

  孟憶俠道:「大哥這麼說法,豈不是太見外了?」

  宗旋道:「以賢弟的人品風標,愚兄恨不得能多多盤桓,但目下為勢所迫,事與願違,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他略一停頓,又道:「要知道這一回對方這三路人馬,假如找到了家師,便將是一場決定性的大戰,本莊不是繼續稱霸天下,就是垮台滅亡。所以必須讓家師早點得悉整個形勢,及時準備才好,唉!這一場最後決戰,已是遲早之事,但越拖遲些,就越對本莊有利。」

  孟憶俠道:「以老莊主的武功才智,縱然目下就接觸上,非得決戰不可的話,亦必有勝算,大哥何須憂慮?」

  宗旋道:「不,假如現在就舉行決戰,家師所召集的最重要的人手,尚未來到的話,實力就要差了一半。」

  孟憶俠便不作聲,宗旋尋思了一下,道:「我們將使用『反調虎離山』之計,使敵人在匆促之中,無暇多所辨識和佈置。」

  他把桌上的筷和酒杯動了一下,轉眼間那掌櫃親自拿了酒菜過來,而肆中原有的夥計不知到哪兒去了。

  這當然是那掌櫃的見了暗號,特地先行遣開夥計,以便親自去招呼客人,不致惹起了別人疑心。宗旋以切口暗語向他說了幾句話,那掌櫃的也答了幾句,雙目中透出了恭敬的意思。

  宗旋又迅快的低聲說道:「你一面報上去,一面準備好馬車,在那旅店後面等候接應,切勿有誤。」

  那掌櫃唯唯應了,迅即退下。

  宗旋向孟憶俠解釋道:「此鎮相當繁榮,所以有一間旅舍,我們待會出鎮,在車內易容化裝後,驅車入林,一連做三次,最後你在第三座林內下車,我則乘車出林,回頭返鎮。到達那旅舍之時,我預計已是暮夜時分,我一逕入客舍,家人孟行等上一陣,假裝聽到車內的指示,回答一句,這才入店。其時我已在店後的車上。他只須一直穿過,到馬車與我會合,迅即馳走,然後改由本莊其他交通方法,把我迅即帶到家師那兒。」

  孟憶俠頻頻頷首,宗旋又道:「我要使敵人誤以為我真個調虎離山,等到他們發覺車內無人,相信其時發現你潛行出林的消息也傳到了。因此,縱然高明如端木芙,這時亦將急急趕去,所以我和孟行的溜走,她已無法再行追查了。」

  孟憶俠讚嘆不已,道:「這一條計中之計,真是絕妙不過,無怪你稱為『反調虎離山』之計了。好!我們決定如此進行,我相信端木芙這回非得栽個觔斗不可了。」

  他猜得一點不錯,端木芙因為估計不出孟憶俠竟擅長「易容化裝」之道,所以果然入彀,栽了一個觔斗。

  宗旋按照計劃,在黑夜中,坐上了本莊特備的馬車,稍後又改搭快艇,一路上,落舟車之時,皆由那孟行扶持著。孟行想是得過吩咐,所以非常小心,也善體人意,所以宗旋很快就歡喜這個穩重而又伶俐的家人,決意讓他一直跟在身邊。

  第二日的晚上,宗旋雖然舟車勞頓,疲睏不堪,然而終於見到了師父嚴無畏,也見到了內傷相當嚴重的雷世雄。

  嚴無畏聽完他的逃亡經過以後,便皺起那兩道已經灰白的濃眉,逕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當時在這座氣象雄偉的大殿中的人,尚有雷世雄、陰陽雙將等三人,大殿之外,另有不少人麇集,他們或是走動,或是坐在另一個房間內,那家人孟行亦在其中。嚴無畏的手段非常厲害,當宗旋的消息傳到他耳中,馬上就安排好交通工具,舟車不等,但有一點異常重要的,便是坐在這些交通工具內的人,根本無法曉得行蹤何處。所以連宗旋也不曉得目下是在什麼地方,那個年約三旬,相貌清秀的家人孟行,更加不會知道了。

  他在外面的房間中,等候宗旋謁見老莊主之時,四下打量,但見這些屋宇高大寬敞,規格形式極似是叢林古寺,不過他可沒有見過和尚,亦未見到一尊佛像,也嗅不到香燭的氣味。

  至於在周圍與他一同等候著什麼的人,他看了之後,心中也有了數,敢情這些人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士,地位尊崇,例如雙修教主詹氏夫婦,很容易認得出來,由於他們與其他的人,態度上似是平等地位,可見得其他的人,皆是與他們同級的。

  孟行在這些梟雄魔頭之間,身份當然是低之又低,不過那些人對他都很客氣尊重,這大概是因為他服侍宗旋,以及護送他回來之故。

  殿內的嚴無畏想了好一會工夫,才道:「阿旋,你已中了端木芙問路之計了!她假作要前赴萬寶洞府,派兵遣將之時,又讓你窺出蹤跡,使你信以為真,她定須如此,方能堅你之信,你果然是墜入了彀中,設法逃走,把本莊所有的敵人,全都引來此地。」

  宗旋這一驚非同小可,瞠目不語,雷世雄卻插口道:「既然如此,咱們須得速速作迎敵的部署了。」

  嚴無畏道:「那也不必這般著急,為師派出舟車去接你,一路上都安排了許多圈套,就是天下間第一流的追蹤高手,亦無法一直釘得住阿旋而不誤入歧途的,等到他查明是假,回頭再追蹤時,已耽誤了許多時日,能不能成功地查到此處,甚成問題。」

  宗旋吁一口氣,道:「師父算無遺策,徒兒這就放心了。」

  嚴無畏冷峻的目光,從雷世雄面上轉到宗旋面上,停留了片刻,突然流露出慈祥的光芒,雖然是一現即逝,可是雷、宗二人,都感到十分驚異,固然這並不是他們隨侍多年來第一次見到,可是這等情形,實在太難得了。

  他頷首道:「你們一共本是四個師兄弟,但這次完全傷折鎩羽,為師心中的悲痛,實在不下於你們本身。」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最難得的是你們都如此忠孝盡義,這使為師心中許多想法,竟不免有了若干轉變,例如為師以前一向不肯倚賴這等感情及道義上的因素,此生從不相信任何人,除非確能掌握了他生死之權,然而,你們幾兄弟,卻使為師十分感動,改變了許多看法,此刻為師見了你們狼狽敗歸的情形,不但沒有譴責之心,反而生出了父子之情,為你們而難過。」

  他說到這裏,雷、宗二人竟禁不住湧出了淚水,內心中情緒激盪,感動非常。

  嚴無畏又道:「本莊目下尚未潰敗,雖然在各方面,受到了不少挫折打擊,可是,這等情形未嘗不可以說是我的圈套,等對方低估了本莊力量,可能在最後的決戰之中,一舉而殲滅了他們,這正如那位孟夫人一樣,故示弱點,誘敵現身而加以一網打盡。」

  雷、宗二人都感到十分興奮,因為他們向來極度的信仰這位師父。

  雷世雄道:「本莊的耳目遍佈天下,消息靈通無比。然而世雄卻從未聽過孟氏母子,以及那些家派鬥爭之事。只不知師父可曾聽過那孟夫人的來歷麼?」

  嚴無畏徐徐道:「為師不但聽過,甚至與她見過面,與她相當熟悉。」

  宗旋愕然道:「然則她為何不曾向徒兒提及?」

  嚴無畏道:「難怪你會感到奇怪,那是因為孟夫人並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姓名。」

  他想了一想,才道:「她也識得翠華城主羅希羽,或者這是我不肯讓她得知我的姓名來歷之故吧!」

  宗旋道:「孟夫人的武功一定很高明,現下看來仍然很美麗,絕對不敢猜她是過了四十之人。」

  嚴無畏道:「她已經超過五十歲了,我聽說飛環派有駐容秘術,以前以為只是傳說,加以我們身為男人,不大留心這等事情,如今看來,這個武林傳說,竟是千真萬確了。飛環派之所以對她十分仇視,或者是因為她盜走了駐顏秘法……唔!也許是一件寶物,才會發生佔奪己有的情形。假如只是修煉秘訣,便不會釀成禍端了。」

  雷、宗二人,對他的推論折服無已。在嚴無畏身後侍立的陰將宣碧君,可禁不住露出艷羨之色來。

  嚴無畏沒有回頭看她,卻有如親眼得見,說道:「碧君!你不准動腦筋,因為孟夫人與我既是舊識,同時,這次她的孩子,幫了宗旋一個大忙,使得端木芙還未陷入我的疑陣以前,就已經失去了宗旋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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