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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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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少女笑而不答,但她的神情卻表示此事毫無疑問。 齊南山昔年在江湖中走動,曾經下苦功精研追蹤搜索敵蹤之道,對這一門功夫極有心得。但一任他多方設想,仍然找不出答案。當下說出心中籌妥的辦法,道:「暫且不提那金明池是否能夠追到,姑娘可不可以先助我運功行氣,暫時壓抑傷勢?」 黃衣少女爽快地道:「這個有何不可。」當下繞到齊南山身後,盤膝趺坐,伸出一隻玉掌,抵在他命門穴上。 齊南山澄神定慮,提聚真氣,緩緩循經脈穿行,但覺她掌上發出一股熱流,從命門穴傳入體內,很快就與自己那股滯弱的真氣會合,頓時聲勢大增,速度加快。 他這一運功行氣,這才發現自己當時雖然只中了敵人一掌,然而五臟六腑間傷勢離奇,似是對方這一掌之力,竟然傷及人體十二正經中的「手少陰心經」、「足少陽膽經」和「手少陽三焦經」,此外,還連帶傷及奇經八脈中的「任脈」。如此複雜嚴重的傷勢,設若當初回醒之時,就勉強運功行氣的話,非猝然發作,當場慘死不可。目下幸而得到這黃衣少女所贈的靈藥,加以她內力之助,才能順利打通了閉塞受傷諸經脈,使血氣流達受傷的臟腑,此舉宛如從鬼門關拾回一條性命一般。 這一趟運功耗費去半個時辰之久,齊南山睜眼道謝之後,說道:「姑娘請把坐騎藏起來,再到此處商議。」 黃衣少女道:「此舉徒勞無益,難道能瞞得過金明池的耳目麼?」 齊南山堅持道:「姑娘最好聽老夫的話去做。」 黃衣少女嗯一聲,起身走去。齊南山望住她的背影,陡然間觸憶起自己的獨生愛女,心中泛湧起無限慈愛之情,忍不住大聲問道:「姑娘你高姓芳名?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她回轉身子,俏麗的面上流露出微愕的痕跡,但隨即說道:「我姓紀名香瓊,自幼父母雙亡。您老想必不知,敝派向來擇徒傳藝之時,必須揀取孤苦無依的女孩子才帶返隱湖祕屋,若是有了牽累,怎能安心地一輩子不出隱湖一步?」 齊南山道:「承蒙姑娘坦白見告。」他眼中溢射出憐愛的光芒,隨即移目望天,緩緩道:「這樣說來,紀姑娘的身世果然是十分孤苦,唉!使我不由得記起了我的小女……」紀香瓊迅即轉身走開,以免對方瞧見她眼中湧出的淚水。她便是這麼一個多才多藝,而又多情善感的女孩子。 不久,她輕悄地走回來,道:「我已經藏起馬匹,而且盡力把痕跡消滅。」 齊南山頷首道:「那麼,孩子,你先到崖上找尋足以藏身之處,不過以老夫的推想,金明池恐怕不會找到這兒來。」這就變成兩個人的意見相反,要等事實證明,誰對誰不對了。 紀香瓊在石崖左上方四丈之處,找到可以藏身的地點,便躲在裏面。 齊南山一點也不浪費時間,自個兒小心地調息用功,催動血氣,一則可把功力逐漸提聚,二則內臟傷處有新鮮血液迅快流過,可以加速復元。 天色漸漸昏黑,又過了一陣,已經完全黑齊,紀香瓊離開匿處,走到齊南山身邊,道:「我竟猜錯啦!」 齊南山道:「幸而你猜錯了,我知道那廝是個狠毒心腸之人,若是抓到你,一定會用狠毒的手段對付你。」他輕輕嘆息一聲,又道:「我因你而想起小女,之後我就十分替她擔心,暗暗決定不惜用金浮圖之鑰以救你脫險,這話只不知你信是不信?」 紀香瓊感激地道:「我信,唉!你的女兒運氣真好,有這麼愛憐她的父親,她今年幾歲了?」 齊南山道:「十八歲啦,姑娘你呢?」 紀香瓊道:「我已經二十一歲,可以叫她做妹妹。我叫您老做伯伯,您老叫我的名字就行啦!」 齊南山欣然道:「好極了,我剛剛想到一個主意,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紀香瓊問道:「什麼主意?」 齊南山道:「你先幫我找一處隱秘之地,靜居養傷。然後,我把金鑰交給你,希望你能夠打開那道『財勢之門』,成為天下間最有財勢之人。」 紀香瓊忖想一下,道:「實在不瞞伯伯,我一個女孩子有沒有財勢還不要緊,但既是伯伯慇勤囑咐,此事到底如何行法以後再說,眼下先找一處隱秘地方倒是最要緊的。」 齊南山緩緩起身,走了幾步,才道:「幸而還可以舉步,不過我的內傷少說也得養個三五載才能痊癒,這真教人洩氣。」 他們走到山路上,紀香瓊一路扶著他,這時囑他稍候,自己奔到林內牽馬。齊南山暗自忖道:「此女雖是聰明絕世,博學多才,但到底少與世人交往,不大深知人間的險詐可怕,我本有意誠心與她合作,但又怕她反覆背信。我瞧還是多試探幾次,等到知道可以信任之時,才對她推心置腹不遲。」 須知齊南山極需紀香瓊的幫助,才能安心養傷,以及托她代辦一些要事。然而他乃是閱歷甚豐之人,深知人心的險惡奸詐,對任何人都不敢輕信。 一會兒功夫,紀香瓊把坐騎牽到,她從行囊中取出一件男裝長衫,道:「齊伯伯且換過那一身血衣,待我埋在地下,免得留下痕跡。這件外衣是我準備不時之需的,後來發覺太長太大,正好給你換上。」 齊南山見她心思細密無比,便如言換下血跡斑斑的外衣,一切收拾好之後,他便騎馬上路,紀香瓊則是步行。夜色中走了個把時辰,已出了山區。這時紀香瓊已更易了男裝,她的一舉一動,都曾經訓練過,竟瞧不出一點女孩子的神態。 清晨之時,遙見數里外有個市集,紀香瓊獨自步行前往購買食物,齊南山可不敢露面,以免洩漏了行藏。兩人飽餐之後,精神大振。齊南山道:「為了安全起見,咱們日間不走,待夜色降臨時才動身。今晚黃昏時出發,不須一個時辰,可以抵達新安縣,你不妨到城中購買需用之物和食物。但咱們不歇在城內,仍在城外幽僻處露宿。」 紀香瓊沉吟一下,道:「伯伯如此小心,可知仇家一定是十分厲害精明之人,同時勢力甚大,我猜得對不對?」 齊南山道:「厲害精明倒是不錯,但勢力很大卻談不到。」說時,心中暗想:「我若完全否認,她決不相信,這樣承認了一半,她定必會深信不疑,這一來她就很難猜測得出那仇人是誰了。」 紀香瓊沉吟忖想了好一會,終於沒有開口,齊南山瞧在眼中,便知道自己的計策生效,她果然不曾猜測出那仇家是誰。 他們如此日宿夜行,形跡隱密無比,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藏匿起來,而日間購買食物也是輪流出面,齊南山聽從紀香瓊的建議,早就把鬍鬚剃掉,改變了裝束,他們每日購物時輪流出面的緣故,用意是減少每個人被旁人見到的次數,因而敵人追蹤查問之時,就很難找到線索了。 半個月之後,他們到達山東濟南府,齊南山這時才告訴紀香瓊道:「多年前,我秘密在此地購置下房屋,遣派可靠家人攜眷居住其中,多年來除了我偶然到此探看之外,不許他們回到齊家莊,自問甚為秘密,應當可以歇息養傷,你如此這般走法,便可到達,先到裏面等候,我隨後便到。」 紀香瓊這時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齊南山的老謀深算,竟在多年以前,已佈置好秘密居處,同時對於他步步謹慎細心,更為佩服,心想世上之事,往往由於大功行將告成之時,一時大意,便前功盡廢,此老對最後一程也不放鬆,仍然分開入城,可說是細密謹慎之至。不久,他們在城南一間屋宇內會面,紀香瓊道:「齊伯伯,我已查看過這間屋宇四周環境,實在十分幽靜,適合您老休養,我打算馬上就走,繼續設法找尋那薛陵的下落。」 齊南山在躺椅上舒適地伸一下腰肢,然後閉目尋思,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道:「你現在不宜前往,我舉出其中利害讓你參考,首先是找尋薛陵之事,你唯一的線索是先到江南找著茵兒詢問,可是你卻沒有考慮到,那就是金明池也會到江南去找尋齊茵,由於他不曉得你的姓名及前赴齊家莊的用意,心想只有找到茵兒才能查出我的下落,然後再找到我查問你是誰,到達齊家莊有何事情?再者他或許本來就要找我,所以你此赴江南,多半會碰上金明池。」 這番話只說得紀香瓊做聲不得,她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只因欠缺經驗閱歷,所以慮事不周。 齊南山接著又道:「其次,我雖是把金浮圖之鑰交給你,可是你也不能立即前赴大雪山,因為那一群取得假鑰的高手們得悉被騙之後,勢必留在當地伺窺,你起碼也要忍耐一年半載才可以前往。」 紀香瓊道:「我早說過不要金浮圖之鑰!」 齊南山嘆口氣道:「我負傷在身,短期內決計不能復元,又有強敵緊緊追躡查索,當真一步也不能出得這大門,除了希望讓你開啟金浮圖的秘門,成為天下最有財勢的人之外,還有誰可以指望?」 紀香瓊道:「何不把金鑰送給齊茵妹妹?」 齊南山道:「不行,這枚金鑰,天下之人無不唾涎三尺,焉能安然送達她手中?再說唯有你如此博學多才的聰明人,才能保有此鑰,不被別人奪去,等到你成為天下最有財勢的人之時,我只求你為我做一件事,那時候我死亦可以瞑目了!」 他不說出托她辦什麼事,紀香瓊知道問也無用,索性不問。她心口相商地思量要不要接受金鑰,齊南山又道:「你不必匆匆決定,反正你暫時不走,過些日子再談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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