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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那老者轉動一下滿身血污的身軀,幾乎發出呻吟之聲,但終於忍住。他道:「姑娘可是說老夫不是從崖石跌下來的?」

  黃衣少女道:「您老是從上面跌下來無疑,只看你手斷腿折的傷勢便可以知道。我已經給你服下靈藥,三旬之內,骨頭斷折之處便可以接續。同時又可以暫時止住傷痛,但您老好像仍然疼痛難當,想必另有內傷。」

  老者點頭道:「姑娘實在眼力銳利,心思細密之極,老夫甚為佩服。」

  黃衣少女道:「您老在別處掉落地面,但仗著堅毅過人的意志和勇氣,還支撐著移到此地。初時我不明白其故,現在知道你身上還有內傷,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因為有強敵把你擊傷,跌落崖下,但你深知敵人手段厲害,定會落崖查看究竟,才奮力逃走,躲在此處。」

  老者嘆道:「好一個冰雪聰明的姑娘,這些過程就好像是親眼目睹的一般。」

  黃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現在您老可以說出姓名來歷了吧?」

  老者沉吟一下,道:「可以是可以,但說出來,對姑娘有害無益,還是不說的好。」

  黃衣少女眼珠一轉,道:「讓我想想看,大概可以猜測得出你是誰?」她舉步緩緩繞個圈子,回到樹叢中,用自信的聲音道:「您老是齊南山老前輩,對不對?」

  那老者頓時訝住,過了一會,才道:「姑娘是誰?以前見過老夫麼?」這話不啻承認了。

  黃衣少女笑道:「沒有,我以前從未踏入過江湖一步,而我出身於隱湖祕屋,這也是天下武林從來無人到過的地方,所以我們這一輩子從未見過面,可以斷言。」

  齊南山道:「原來姑娘是隱湖祕屋一脈,怪不得聰明才智冠絕當世,老夫敢說貴派行將享名揚譽於江湖之中,即是因為貴派出了姑娘這末一位高手之故。」

  黃衣少女道:「謝謝您老的誇獎,但我瞧我已經活不久啦!」

  齊南山驚道:「為什麼?」

  她道:「因為我得罪了金明池那個邪惡魔頭,這個人武功之高,真是可以壓倒當代武林,為人又十分詭詐靈警,恐怕很少人鬥得過他。」

  齊南山點頭道:「這話誠然不錯,但他似乎還不是十分邪惡無道之人,像姑娘這等明麗嫵媚的女孩子,他怎麼忍心向你下煞手?」

  黃衣少女把得罪金明池的經過說出,最後說道:「不出兩個時辰,那惡魔就將追到此地,齊莊主不妨拭目以待。但這樣也好,齊莊主的內傷恐怕只有這等手段才能醫治。」

  齊南山道:「他內功深厚高強,果然可以助我獲得生機,但他豈肯為我耗費真元?」

  黃衣少女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他非救你不可!」

  她面上流露出歡愉之色,好像很樂於幫助齊南山。齊南山本是城府深沉,足智多謀之士,江湖經驗豐富之極,心想:「她與我毫無淵源,縱是出於善意教我得救之道,但也斷無如此歡欣之理,瞧來其中定必有詐。」

  但他沒有點破,甚至連一點點使對方起疑的表情也沒有。黃衣少女道:「你見到他時,可用金浮圖之鑰向他換回一條性命。」

  齊南山訝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衣少女笑道:「你用不著瞞我,我聽過好些人敘述昨夜之事之後,便曉得那枚金鑰定是膺物。我還可以坦白告訴你,由於你聽了我說有法子使他救你的話,而你神色不動,可見得心中對我甚表疑惑。」

  齊南山這時對她的才智實在佩服無比,道:「常聞隱湖祕屋一派,擁有鬼谷陰符真經,又有武侯遺書,擅能設論推理,觀人心事,至於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那更是出色當行之事。如今看了姑娘,可知這個傳聞絲毫不假。」他略略一頓,又道:「只不知貴派為何近百年以來無人出現於江湖?」

  黃衣少女道:「告訴你也不妨,但你卻不能告訴別的人。」

  她等齊南山頷首答應了,才道:「敝派歷代都限於女子之身,才能傳藝,所以不易找到奇才傑出的傳人,但家師其實才智聰明比我強勝百倍,而她老人家不曾踏入江湖之故,一則她篤信清淨無為之道,放心於自然之中,不屑與世人爭一日之長短。二則她老人家運氣不佳,不能過得敝派出山的大關。」

  齊南山大感興趣,道:「這真是聞所未聞的秘傳掌故,敢問貴派設下什麼大關,限制門人出山?」

  黃衣少女道:「敝派有一面銅鼓,甚是巨大。鼓內放有三百塊竹簡,每方簡上,都刻有一個極為深奧的難題。這三百個難題,內容廣泛無比,包括占卜星相、經史子集、算經曆法、奇門遁甲、行軍佈陣、水陸武功,甚至旁及琴棋書畫,山川地理,謎語金石等等。每個門人入門十載,便舉行考試,任憑摸出一簡作答。這個難題便是決定終身的關頭,答得出來,便可以到江湖中闖蕩,如若答之不出,便永遠閉門精研苦學,永不出世。」

  齊南山簡直聽得呆了,後來才道:「原來須得如此博學多才,方能入世,怪不得百年以來,不聞貴派有人到江湖中行走了。」

  黃衣少女道:「咱們言歸正傳,我此來齊家莊,乃是追查一個人的下落,不知莊主能不能坦白賜告?」她突然露出憂色,道:「其實知道不知道也沒有用處啦!反正我遲早終會被那金明池抓住。」

  齊南山道:「以姑娘如此足智多謀,何愁逃不出他的毒手?說老實話,老夫也認為金明池他若是捉住姑娘的話,恐怕不會讓姑娘逃生。」

  黃衣少女道:「這廝武功之高,心計之精,大出我意料之外,我單憑智計,大概無濟於事,這且不去說他,我想請問莊主的,便是關於朱公明叛徒薛陵的行蹤下落,莊主可曾知道?」

  齊南山訝道:「原來姑娘是為他而來。」他把當初薛陵逃入內宅之後,失去蹤跡之事說出,最後道:「姑娘可是要幫助朱公明捕殺那薛陵?」

  黃衣少女道:「按理說,朱公明乃是武林同欽的大俠,而你竟不作任何稱呼,直叫其名,可見得他在你心中並非當世大俠,如此推論,你有點意思勸我不必有助紂為虐之心。」

  齊南山點點頭,道:「這朱公明實在是個世上最大的偽君子,可惜盛名已成,無法使他露出原形罷了,所以我相信那薛陵恐怕是含冤負屈也未可知呢!」

  黃衣少女細加盤問他入內搜索的詳情,自然提及齊茵駕車離莊之事,她問完之後,笑道:「令嬡早已帶他出莊,縱他逃走了。」

  齊南山想了一下,道:「小女有時很驕縱任性,說不定會這麼做法。但她不知朱公明乃是偽君子,怎麼可幫助一個犯惡戒的叛徒?」

  黃衣少女道:「信不信只好由你,現在我要躲在崖上,直到金明池追到此處,齊莊主如肯搭救,便告訴他說,早在三個時辰以前,我已經向東南方走了,接著用金鑰換命,他若是答應,則施救之後,還要跟你前往取鑰,則我的危機便可解除了,否則以他的武功智謀,我逃不出百里之遠,便將落網被擒。」

  齊南山突然間吐出一口熱血,其中夾雜著紫黑色的血塊。他喘息一會,才道:「若是這麼做法能救得你一命,老夫當不推辭,然而……」他沉吟著沒有說下去。

  黃衣少女漆黑的眼珠,靈活地轉動一下,說道:「齊莊主還有什麼顧慮呢?啊!是不是不想被金明池得去那枚金鑰?還有就是不信我無法逃出金明池的追捕,只不知對也不對?」

  齊南山忖道:「此女委實聰敏機靈之極,完全把老夫心意猜中,但正因她太過聰明,我才覺得不能信任她,又倘若犧牲她性命而能救回我自己,我也只好犧牲她了。」

  他一面在心中暗暗籌思計謀,一面應道:「姑娘猜得不錯,老夫平生言出必行,所以不能輕易答應。」

  黃衣少女笑一笑,道:「這樣更好了,倘若你一口就答應了我,我反而不放心哩!」她抬頭望望天色,又道:「不要緊,那惡魔還有個把時辰才能追到此地。」

  齊南山精神一振,道:「你憑什麼確信他能夠追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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