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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高棄心中咚咚大跳,極替雲姑娘耽心,時機危迫,錯眼間好一位紅粉佳人,便將成為刀下之鬼,立刻施展出一身本領。

  宗綺和雲姑娘兩人以命相爭,正在激烈之時,倒沒發覺方圓兩丈的地面漸漸升高,竟達四寸。

  宗綺戰到此時,覓到破綻,驀地使出黃山絕藝,右手一刀「三陽開泰」,全力砍下。左手的柳葉刀卻射出一絲冷風,平刺而去,竟是後發先至,教人無法防避。

  雲姑娘「哎」一聲,身形忽然一側,右肩已著了一刀,寶劍撒手落地。但她的身形忽然沉沒入地中,不見蹤跡。

  宗綺駭了一跳,低頭看時,地面連洞穴也沒一個。

  宗綺為之大驚,怔了半天,躍過圍牆,忽見屋子內燈光跳動,光焰搖擺不定,木榻上僵臥著的何仲容欠伸欲起。這一駭更加不得了,在心中大叫一聲怪事,撥頭就走。

  ***

  回到大廳中,燈明如晝,人語喧嘩,她那顆心方始稍為安靜。

  赤面天王熊大奇問她道:「師妹,你碰見什麼事?何以面色青得如此難看?」

  她反問道:「你認為世間有鬼麼?師哥。」

  「鬼,我可沒見過。」熊大奇摸不著頭腦,隨口而答,但忽然見她神色十分當真,便又道:「大概有吧,不過時運好的人決碰不到。」

  她沒有再說,抬目一瞥那邊席上,只見成姑娘已經露面,正在向同桌的世交青年男女敬酒。

  這位成姑娘一出現,冷艷迫人,登時不讓金鳳兒把風頭出盡。

  所有的青年男子眼光兒全被她們吸引過去,宗綺心中難受得很,但忽然瞧見那百粵韶州趙家寨趙素之姑娘,滿面掩飾不住妒恨之色,反而為之失笑。

  ***

  那高棄在地底弄了個洞,然後以神速無比的手法,把危殆無比的雲姑娘揪下地洞中。

  地洞中暗黑不見五指,同時也狹窄得很,雲姑娘被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擁住,又覺傷肩附近穴道被點,血流立止,疼痛稍減。

  雲姑娘冰雪聰明,立即明白有人救她,可是她又忍不住心中驚恐,只因救她之人,竟能在地底活動,跟鬼魅之類也就差不了多少。例如有個厲鬼已經修煉成形,因而救她出險,但這種救命之恩,她情願不要。

  「我可是在陰間?」她乏力地問道。

  高棄在她耳邊輕輕答道:「不,我不把你弄下來,你才到得了陰間。我是高棄呀,姑娘可記得我?」

  雲姑娘哎一聲,高棄恐怕躲得太久,她未經訓練,會在地底悶死,因此破土而出。

  夜風習習,清涼廓胸。雲姑娘忙看時,忽見高棄竟變成個怪物,不由得又為之大驚。

  高棄把怪頭摘下來,快活地笑道:「現在我才不埋怨師父了,但當年我真吃了不少苦頭呢。」

  雲姑娘這才恍然大悟,也快活地嫣然一笑,道:「高相公如不把頭顱弄下來,我可真的要找個地洞來躲藏了。剛才我家小姐來祭拜何相公,忽聽暗訊,得知老堡主找她,故此匆匆走了。我正也要離開,那黃山的宗綺就來了。啊,相公救命之恩,尚未拜謝哩!」

  高棄連忙阻止她,雙手一伸,卻好觸到她傷處,雲姑娘為之痛哼一聲,高棄忘其所以,一急之下,便把她半抱半掖地扶住,呵慰道:「你很痛麼?噢,我真該死,真該死。」

  雲姑娘被他一抱,面熱心跳,竟說不出話來。猛然一掙,托地跳過圍牆。

  停屍的靜室中,香煙裊裊,燈火搖搖。她慌慌張張地瞥掃過停屍的榻上,忽見何仲容身軀晃動。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睛一閉,呆立如木雞。

  牆外的高棄也自楞楞不動,只因他的腦筋忽然轉過這個圈圈,發覺自家抱住對方,的確十分不對,人家是個大閨女,豈能隨便亂抱?想到這裏,那顆心飄飄蕩蕩,竟不知如何是好。

  楞了一下,望望那堵高牆,跳又跳不過去,只好戴上地適用的尖帽,往地下一鑽,

  眨眼間已到了院內,升上地面一看,人跡杳然。原來這一會功夫,雲姑娘已經趕快跑掉。

  高棄往屋內一張望,心中叫聲「我的媽呀」,也自楞在當場。

  原來屋內榻上的何仲容,已經僵直地坐起來,一身骨節,霹啪地響個不停。

  「我的媽呀,何老兄你是死不瞑目,故此變為殭屍,但我們可是好朋友,你別弄死我……」

  燈光搖搖,氣氛可怖。高棄拔腿欲走,忽然想到:「反正我一身硬皮硬肉,刀槍不入。何老兄縱然來扼我喉嚨,我至多詐死,總不成他會架火燒我?」想到這裏,膽子又大了。

  何仲容僵硬的伸伸雙臂,回頭四望,「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我在什麼地方啊?」

  高棄「蹦」地一跳,想跳入屋內,哪知力量過猛,在木檻上絆了一下,轟隆大響一聲,把旁邊半邊木門給撞坍了。他一爬起來,大叫道:「老兄,你沒死麼?」

  何仲容一聽高棄此言,這才記起服藥之事,也喜得直跳起來,道:「我沒死麼?為什麼呢?」

  兩人擁抱在一起,何仲容過了一會,平靜下來,把他推開,道:「高兄鑽過地麼?這一身衣服涼颼颼的,還帶著一點泥味呢。」

  高棄便把前事說了,又道:「我這一身衣服,乃是北極蠶絲織成,怎樣也弄不破,而且泥土再稀爛,也沾不住。我一身硬功,雖不怕在泥土中刮傷,但衣服總會扯破和弄髒。」

  何仲容左顧右盼,喜不自勝地道:「我總算沒有死,唉,你不知道,當我服下那粒藥丸之後,坐在床上等候。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無聊,當想到人的生命,只有這麼一次,但我卻貿貿然拿來賭博,這賭注不免下得太大一點了吧?還好,當我覺的不妥時,馬上便茫然失去任何知覺。」

  高棄猶疑了一會,把遁地衣脫下來,從囊中取出那個玉盒,道:「剩下那粒丹藥,還在我這兒呢,你服不服?」

  何仲容呆了一下,道:「這粒可是真的?」

  高棄道:「不知道呀,照理說應該是真的。可是你又沒有死掉,焉知這粒是真是假?」

  何仲容打開玉盒,取出靈丹,托在掌中。

  他心中交戰了好久,終於一仰脖子,把丹藥吞下。

  他一吞下丹藥之後,立刻臥倒榻上,道:「高兄,這回若是真死了,你別悲哀,生死有命,與其生在世上,做那人下之人,倒不如眼睛一閉,管他娘的。」

  高棄道:「何老兄,我就是佩服你的豪氣,換了別的人,萬萬辦不到。」

  歇了片刻,何仲容但覺精神倍增,毫無死兆,當下跳了下來,道:「要是毒藥,總該有一點徵兆,如今我但覺精神倍增,不用說定是服了小還丹哪!」

  高棄也十分欣慰,道:「一定不錯,老兄你表演那金指銀掌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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