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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朱機伯徐徐道:「若然塢主決意出手重懲仇敵,以洩心中之恨,敝院自然服從嚴令,一同出力,但若是問到敝院之意,則認為這刻時機未到,當仍然繼續執行前定之策為妙。」

  藍巒目光向李公衡移去,道:「總指揮意見如何?」

  他一直不詢問關大堅之故,便是因為這位曾經名震天下武林的大煞星「鐵面魔君」關大堅向來惜言如金,極少開口說話,縱是天大之事,也不大肯開口出聲。

  李公衡道:「敝座贊同朱院主的意思,本塢定下的計劃甚是嚴密而龐大,已經動員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只要忍耐一下,等大會圓滿結束,定必大有所獲,何必另起爐灶,既驚動武林,予人談笑之資。復又使這五年一度的武林盛事受阻中輟,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公開決裂。」他們這一提出異議,諸道指揮都不便多說。

  千鈞杖藍巒沉吟片刻,才道:「很好,我決定再忍一下,但須得有人率眾趕去,準備接應芳時才好。」

  朱機伯起身道:「敝院願意擔承此事。若然大小姐乃是受敵人威脅,她離開之後,定會想法子脫身,咱們如果及時馳援,自然大有所獲。」

  藍巒見他肯去,自然十分寬慰,又從諸道指揮之中,挑出拂雲道指揮燕揚、垂珠道指揮荀通二人做他的左右手,再率二十名精悍之人隨往。

  本來日月塢人多勢眾,若論塢中慓悍的衛戍之士,多達二千餘之眾,而此處則是日月塢近年來選定作為「金鰲大會」會場的地方,名為「小星塢」,離日月塢尚有數十里水程。是故那二千餘衛戍之士仍然駐守塢中,這一次為了對付仇敵,便暗暗抽調了一千之眾,分作水陸二路,把小星塢百里方圓之內的水陸要道,都暗暗封鎖住,等到大會結束之時,如若還搜不出衛步青、田若雲二人下落的話,才動用這一面羅網截緝敵人。

  藍巒大計已決,會議即散。他沒有移動身子,自個兒還在座位上發愣。

  朱機伯和李公衡一同轉來,謁見藍巒。

  朱機伯道:「敝院這就率同人手出去辦事,但在離開之前,卻有句話要跟塢主說一說。」

  藍巒道:「朱院主請說。」

  朱機伯道:「這幾日本塢已出動了不少能手,搜捕那田若雲、衛步青二人下落,但毫無所獲。自然一來這小星塢中來客太多,房間逾千都住滿了人,實在不易搜尋。然而敝院懷疑到本塢高手之中,有沒有暗中幫助敵人之事?」

  藍巒瞿然道:「怪不得朱見和李兄都反對公開決裂,敢情是想從這忍耐的時間當中,查明有否內奸?」

  李公衡道:「朱院主的懷疑與敝座所想不謀而合,故此昨宵我們曾經討論過此事。若然參與機密的高手之中,有一個暗助敵人,則本塢任何計劃都收不到效果,乃是無可置疑之事。是以我們需要時間細查此事,一旦公開決裂的話,便再無機會找出內奸了。」

  朱機伯接口道:「敝院心中有幾句話,說出來之後,還望塢主不要怪我。」

  藍巒道:「朱兄即管說,本人只有感激,焉有見怪朱兄之理?」

  朱機伯道:「本來那田若雲能夠在本塢嚴密防守之下,無聲無息地侵入內宅,致使二小姐險些蒙垢受辱,這一點就足以啟人疑竇,想到可能有人從中接應幫助,才能如此。現在大小姐忽然擅自離開,便使人懷疑到她晃與此事有關。」

  要知朱機伯等人在日月塢中地位甚高,乃是核心人物,是以對藍芳時仇視藍明珠等情,都略有所知。正因此才敢懷疑到她頭上。

  藍巒微微失色,道:「這一點本人倒是從未想到過。」

  朱機伯道:「敝院認為大小姐出走不外兩個原因。一是她與助敵之事有關,目下是畏罪出走。二是她被敵人脅持,不得不走。至於敵人用什麼手段脅持她,卻無法猜想得出。」這人不愧是足智多謀之士,果然猜中了藍芳時畏罪出走。

  藍巒嘆道:「我心亂得很,你們有何高見?」

  朱機伯道:「敝院打算只派燕揚率領四五個人,出塢試行接應大小姐,另外派人返日月塢瞧瞧大小姐可曾回去。敝院與荀通加上那十餘個奉命派出去之人潛伏起來,全力偵查內奸之事。外由李公衡兄應合掩護,相信很快就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藍巒頷首道:「此計果然妥當。照理說那不夜島的衛、田二人縱是狡猾無比,手段高強,但在本塢全力搜查之下,數日以來全無蹤跡線索,實在使人難以相信,可見得必有內奸通風報信甚至出力掩護無疑。至於芳時之事,她若畏罪潛逃,派再多的人去接應也沒有用,如若受敵人脅迫而去,則這等敵人高明已極,也不是這刻派人接應就可以挽回劫難的,有燕揚數人前往也就夠了。」

  他的話聲一頓,轉眼向李公衡望去,又道:「李兄心中可曾有了疑嫌之人沒有?」

  李公衡躬身道:「不敢有瞞塢主,敝座實是考慮到三個人可能性較大。」

  藍巒道:「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李公衡道:「本塢三院院主以及敝座都是從過世了的老塢主手下效力至今,淵源極深,無可懷疑,因此嫌疑便落在能夠參與本塢任何機密的十道指揮頭上。這十位當中除了三位業已失蹤的都有嫌疑之外,剩下七位只有五嶽道周奕、涵煙道魯桓、倒暈道項滔三人使人不敢完全信任。那失蹤的三人說不定是畏罪潛逃或是故施苦肉計任得敵人擒去。不過目下他們業已失蹤,暫且不論。」

  那李公衡眼看藍巒暗暗頷首,語聲略頓之後,便又說道:「尚有孫烈、荀通、雷岱、燕揚等四位,他們雖然亦是十道指揮的身份,但他們卻都是出生於本塢中,由老塢主看中了他們的根骨,授以武功基礎,更送到塢外另尋明師,學成一身技藝,是故得以在泛世人海之中,矯然獨立,正如敝座自身經歷一般,這等不世之遇,當真是恩深如海,決計不會叛塢通敵……」

  朱機伯插口道:「這話乃是確論,縱觀本塢人手,地位最高的如三院主事者,只有鐵律院關大堅兄非是本塢栽培出來之外。那武季重兄和敝院俱是本塢子弟出身,十道指揮之中,也只有上述的三人加上失蹤了的三人中的祖遠兄不是本塢子弟。若是據此立論,則有嫌疑的不出關大堅兄、祖遠、魯桓、周奕、項滔等五位,但敝院卻確信關兄沒有問題,一則他年事已高,二則他自從二十歲出道之時,便因種種關係而得到老塢主全力支持幫助,淵源極深。至今全家老幼四十餘口都定居塢中,自然可予信任。因此,倘有叛塢通敵之人的話,就只有祖遠、魯桓、周奕、項滔四位了。」

  這一番分析極是精細透闢,再無異議。李公衡接著說道:「本塢開創歷史悠久,全塢二千餘衛戍之士,俱是本塢出生的子弟,無一不可以信任。哼!哼!敵人若是有意對付本塢,不論他們有多大的能為,至多只能弄上一兩個內奸而已。目下當務之急,但須查明是否有參與機密的人物叛塢通敵就行啦!」

  朱機伯深思地搖搖頭,藍巒道:「朱院主有何高見,何妨說出?」

  這度支院院主朱機伯緩緩道:「依敝座看來,本塢近數十年來一直憂慮的局勢已漸漸形成了。那就是天下邪派和黑道高手已因本塢之敵而趨向結合之途。這個敵對的力量大小尚難估計,不過由於這次金鰲大會而得到聚頭碰面的機會,卻是千真萬確的。這些邪魔們和黑道高手一則覬覦本塢歷代積聚的奇珍異寶,二則本塢地氣鬱洩之口,生長了許多奇異藥物,三則這一干對頭們不是結過新仇即有舊恨,此是由於本塢實力強大塢規森嚴,凡有探塢者定必處死,以致歷代以還,已有無數邪派黑道人物喪生,結仇既多且廣,終有一日迫使群邪會合。」

  他突然間提及日月塢的最大隱憂,連藍巒也微微變色,子母神筆李公衡沉重地道:「雖是如此,但本塢的實力外間絕計不能窺測得透。這正是本塢歷年極注意甄拔人才,更設法送到外面投明師學藝的用心了。」

  原來武功之道講究甚多,每個人天賦根骨不相同,所以須得另送別處學藝。其次若然全塢之人所學的武功全然相同的話,碰上各種敵人之時,便不能收生剋變化之妙。三則送出塢外學藝,尚可使他們增加江湖歷練。此是日月塢處心積慮,以確保萬年基業之計。

  朱機伯道:「本塢雖有天下三大隱秘之稱,但若是有了內奸,敵人自然能得詳悉本塢力量,如若大小姐被誘迫吐露實話,那就更加無所隱遁。是以本塢一向的隱秘,這刻並不足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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