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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為怕有人跟蹤,他先在城內大街小巷迷蹤術繞了好幾圈,方越城而出,走上至南屏的大道。

  他以為即使有人跟蹤,也該被他擺脫了,跟蹤的人必定在城中窮找。

  當然,如果他知道冷鳳已出賣了他,怎敢投奔十八澗?不先躲起來才怪。

  其實,他也不得不走一趟十八澗。老師父是死是活他不知道,死了當然一了百了,活著也必定早已逃往他處,絕不敢返回秘窟,誰知道藏匿在何處?還是去找水仙宮的人比較穩當些。

  他像個喪家之大,淒淒惶惶踏著晚風殘月,到達了南高峰。在趙羽飛被擒之前,他雖然並未占上風,但趙羽飛也並沒占多少便宜,雖損失了一些黨羽,但實力未損,依然處處取得主動。

  他做夢也沒料到,擒住趙羽飛之後,未能及時處置,最後落了個全軍盡沒,失敗得很慘,精英全失,所有的黨羽幾乎被趙羽飛一網打盡。

  他傷心極了,不知老師父是否仍在人間?

  自下老師父生死不明他唯一可以投靠的,自然就是水仙宮了。

  這一帶地勢隱蔽,平時甚少遊客光臨,小徑在修竹密林怪石中穿梭,幸而天快亮了,在小徑行走真是不便,天不亮很難分辨徑通何處。

  在一處小山谷的谷口,他發出三聲乾咳。

  片刻,右側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他再次發出三聲於咳,高舉右手揮動三次。

  樹叢前出現一個黑影,相距在五丈外,低聲問:「你是誰?怎知本宮的信號?」

  他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放下手道:「在下華斌,求見五姨,你是……」

  黑影悄然接近,道:「原來是華大哥,小妹周芙蓉,華大哥是怎樣脫險的?快隱起身形。」

  華斌依言閃在一株大樹下,隱起身形。

  其實黎明前可說是一夜中最黑的片刻,附近竹影搖曳,林深草茂,即使站在路中,三五丈外亦難發現。

  他看到一個俏巧的勁裝身影,嗅到一陣幽香,笑道:「原來是新三花的芙蓉小妹妹,柳五姨在不在?愚兄是九死一生,吃足了苦頭,總算逃出來了,真是一言難盡,此仇不報,何以為人?我與那趙羽飛仇深似海,不殺他誓不甘休。」

  周芙蓉長歎一聲道:「聽說你們全軍覆沒,五姨憂心如焚,昨天淩晨宮主派人前來傳訊,說海外失敗得很慘,那些本宮花了十餘年心血,所收服的江湖高手一哄而散,被趙羽飛炸毀了最後一艘水仙舫,最後僅剩下最後一艘船,還是先向外海急駛,方逃過趙羽飛的追殺。」

  華斌倒抽了一口涼氣,駭然道:「你是說,劫船的事失敗了?」

  周芙蓉道:「工銀已進了府庫,宮主已不得不放棄了。」

  華斌咒駡道:「這該死的趙羽飛,把我們害慘了。」

  周芙蓉道:「趙羽飛不會永遠留在杭州,工銀在半年以內不會發至各州縣,我們還有機會。哦,老師父怎麼一直沒有消息?那天遇襲時,週邊一位元伏樁,親眼看見老師父從宅右的坑道脫身,難道他也被趙羽飛擒住了?」

  華斌道:「家師該已平安脫身,不然馮百韜那老狗,為何向我迫問家師的下落?在下正要找柳五姨打聽家師的去向,這麼說來,你們都不知家師的下落了?」

  周芙蓉道:「五姨已派出不少眼線探聽消息,跑遍了南、北高峰谷山的隱蔽所在,希望探出你們被囚的地方,可是一無所獲。迄今為止,你是第一個出現的人。」

  華斌苦笑道:「他們把我囚禁在城內吳山,你們在城外諸山尋找,當然毫無所獲了。至於其他的人囚在何處,我毫無所知,也許已經遇害了,趙羽飛真把我們害慘了。」

  周芙蓉不住嘆息,道:「華大哥,你自己進去吧,五姨這些天來憂心如焚,食寢不安,可能已經起來練功了,小妹負責谷口警戒,不能陪你進去,我這就發訊告知後面另一道哨卡。」

  華斌道:「謝謝你,我走了,千萬小心,也許有人跟蹤呢。」

  他沿曲折的小徑往裡走,穿林撥枝而行。

  走了十余步,他聽到後面傳來一聲輕響,但並未留意,以為是周芙蓉傳訊時不小心,碰撞到什麼物體。

  天色發白,山坡下出現一座精緻的別墅,小小的樓臺,小小的房舍,明窗淨几令人耳目一新,與那些古老的大廈、廣宅完全不同。

  但卻有廣大的前院,有點兒像農家的曬穀場,那是練功的地方。

  別墅坐落在茂林深處,即使接近至百步內,也不易看到房舍的形影,何況自谷口至別墅還有三裡餘,平常罕見人跡,膽大的尋幽探勝客,接近谷口便會被人擋駕,此地便成了不為人知的秘窟。

  小徑在濃密的竹林中左盤右折,驀地眼前一亮,竹叢已盡,廣場出現,對面的小精舍在花襯映掩中,隱約可見,似是別有洞天。

  兩側翠影乍現,兩個勁裝少女長身而起,從竹叢中閃出,右首的美麗少女笑道:「華大哥脫險了,可喜,可賀!」

  左首的少女卻不太客氣,接口道:「聽說老師父已全軍覆沒,華公子居然奇跡般出現,莫不是答應了對方的條件,換得了自由之身?」

  華斌居然不計較,沉聲道:「華某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任何條件也不能令華某動心,陳翠菡,你太放肆了。」

  陳翠菡冷冷一笑道:「不是我放肆,而是防微杜漸。」

  華斌哼了一聲道:「還用不著你防微,更輪不到你杜漸。」

  右首的少女道:「翠菡妹妹,你少說兩句好不好?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何必呢?」

  淡淡一笑,向華斌問:「華大哥,我家小姐可有消息?」

  晨光下,華斌身後竹叢中踱出身佩寶刀,英俊雄健的趙羽飛,笑道:「他也不知道,何不問我?你們大概認識在下吧?」

  兩女大吃一驚,華斌臉色大變,駭然問:「你……你是怎樣跟……跟來的?」

  陳翠菡發出一聲警嘯,迅速取出腰間的鋼盾,拔劍出鞘怒叫道:「華公子,你果然出賣了本宮,把趙羽飛帶來了。」

  趙羽飛已到了兩丈外,背著手神態悠閒地道:「華老兄並未出賣你們,只是內傷不輕,行動不便,不知在下跟蹤而來,兩位姑娘,可否通報柳紫煙,說趙某專程前來拜會?」

  陳翠菡擋住去路,作勢進擊,道:「五姨不接見外人,今天你來了,就別打算出去了。」

  趙羽飛笑道:「在下既然來了,當然必有所恃,如果你也敢在趙某面前說大話,水仙宮怎會落得精英盡失,一敗塗地。」

  接著,他臉一沉,叱道:「去,快去通報,好沒規矩。」

  陳翠菡打一冷戰,腳下遲疑,不敢移動。

  另一少女也在一旁戒備,冷笑道:「警訊已經傳出,接待的人將到。」

  趙羽飛舉步便走,泰然道:「這地方真夠隱密,真不容易找,柳紫煙雅興不淺,居然能找到這種風景優美的地方藏身。」

  陳翠菡長劍一伸,叱道:「站住,不許亂闖。」

  趙羽飛也叱道:「讓路,不要自不量力。」

  陳翠菡向同伴一打眼色,突然沖上前就是一劍。另一少女也配合進攻,劍盾俱至。

  趙羽飛不再客氣,寶刀亦已出鞘,一聲冷叱,刀氣迸發,但見刀光疾閃,勁風震耳欲聾,兩女劍向外蕩,被震退丈外,花容失色。

  華斌原先是站在趙羽飛身後,本想乘機撲上,但寶刀以驚人的奇速出鞘攻出,撲上的沖勢不得不頓住,不敢有所舉動。

  趙羽飛冷然轉首,盯著華斌似笑非笑的道:「閣下如果撲上,一百條命也完了,記住,你又死了一次了。」

  華斌打一冷戰,悚然退了兩步。

  趙羽飛收刀入鞘,向兩女淡淡一笑,昂然舉步,向對面的精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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