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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中年人呵呵一笑道:「老弟真是貴人多忘事,兄弟姓金,金銀的金,進一步說話,咱們到外面走走。」

  他舉目四顧,發覺氣氛不對,店堂中有不少人,所有的人,皆用奇異的目光盯著他,帳房夫子與所有的店夥,臉上的神色極不自然。

  中年人看出他的心念,笑道:「老弟再不走,麻煩大了。」

  他更是摸不著頭腦,訝然道:「麻煩?怎麼一回事?」

  中年人道:「有人報了官,原告來頭不小,指控你是慶春門血案兇手,州官大人已下令緝捕你歸案。」

  他一怔,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什麼血案?」

  中年人道:「明火執仗搶劫,刀傷事主,擄走少女。剛才衙門派來監視的兩位元巡捕,剛好到你的房間去了,不然就鬧開啦,走吧,咱們一面走一面談。」

  趙羽飛笑道:「大概不是要捉在下的人,一定有人弄錯了。」

  中年人道:「要提的人正是閣下,除非你不是趙羽飛。令友已經脫身,兄弟帶你去見他們,便知這幾天府城所發生的變故了,兄弟奉馮兄所差,迎接老弟出城,先脫身再說。」

  他心中一動,問:「鬼見愁馮前輩?」

  中年人道:「不錯,老弟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舉步往外走,中年人跟出低聲道:「附近有不少負責掩護的人,腳程放快些。」

  趙羽飛不得不加快,真要碰上巡捕動手捉他,光天化日之下,傳出去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在想,會不會是九尾玉狐的另一招毒計?

  中年人一面走一面低聲道:「蒲前輩已遷至鳳凰山,是馮兄親自接他去的。查三姑娘現在靈隱附近,陪伴著吳姑娘,住處相當隱秘,老弟請放心。兄弟東門方田,請信任我。」

  他並不完全信任對方,道:「東門兄,血案之事……」

  東門方田正色道:「血案是嫁禍的釣餌,用意是將你迫離杭州。出面的人是孤山梅園吳家,利用官府之力來對付你。」

  東門方田的話,令趙羽飛悚然而驚,變色道:「好歹毒的手段,他們隱藏的地方,我無法追查了。但家伯父隨運銀船到達,他們的陰謀勢難得逞,哼!」

  東門方田笑道:「趙老弟,恐怕令伯也無能為力。」

  趙羽飛道:「家伯父將在知府大人面前,說出在下的身份,更可證明在下這些天來的行蹤,知府大人……」

  東門方田道:「老弟,你該瞭解官場中的積習。不錯,地方官固然權大勢大,但地方仕紳的勢力,卻可左右地方官的政令推行,尤其是地方的閥閱世家,負有查察地方官言行政跡的責任,每年需據實呈報至京,因此地方官不敢輕易得罪這些人。吳家出面咬定你是兇犯,不管你是否能證明你案發時不在府城,知府大人絕不敢徇私置之不理,只要你到案。官司就打定了,三審五問,不知要遷延多少時日,不要說三年五載,就算十天半月好了,屆時他們早已隱藏得更為隱密,或者逃之夭夭,目的早已達到,你又能怎樣?」

  趙羽飛倒抽一口涼氣,愣住了。

  東門方田說得不錯,地方官與地方仕紳之間,狼狽為奸平常得很,互相對立地方官絕沒有好處。

  按朝廷律令,那些告老返鄉的致仕大員,每年皆需向朝廷呈奏地方的情形,一方面是向皇上請安謝恩,一方面是朝廷借此而瞭解地方的政令興革推行情況,瞭解地方官吏的政跡,作為地方官吏升遷調免的參考。

  說這些閥閱世家是特權階級,絕非過甚其詞,地方官對這種人,真是又恨又怕。

  不要說閥閱世家,連一個縣試榜上有名的秀才,省試上榜的舉人,在公堂上也十分神氣,犯了法在未革去功名之前,在公堂上仍是有座位的,縣太爺不能隨便將他抓來跪倒打屁股,雖然秀才和舉人皆不算功名。

  杭州四大世家,皆有窩藏水仙宮妖女的嫌疑,而以吳家涉嫌最重,吳家一出面,其他王、章、成三家,必定出面支持吳家,知府大人為了自己的前程,怎敢置之不理?

  他除了遠走高飛之外,杭州已無他立足之地。

  東門方田看出他的心意,笑道:「趙老弟也用不著為此而擔心,敝長上馮兄已替老弟定下了應變妙計。

  趙羽飛苦笑道:「在下真是進退兩難,不知馮前輩有何妙計?」

  東門方田道:「既然他們推出官府作為護身符,咱們就和他們按江湖規矩了結。」

  趙羽飛一怔,遲疑道:「這……這恐怕不太好……」

  東門方田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能將江湖規矩丟開,倚仗官府庇護,而他們的目的卻又是意圖搶劫官府的公款,老弟已沒有執著的必要,不至於因此而有損老弟的俠譽,大哥堂而皇之地以江湖規矩了結。」

  趙羽飛仍然委決不下,東門方田又道:「馮兄已擬妥行動計畫,就等老弟前來主持大局,老弟將以報應神的身份,迫出他們的原形來。」

  在鳳凰山排衙石的一處秘室,趙羽飛會見了鬼見愁馮百韜,與幾位大名鼎鼎的黑道好漢。

  蒲毒農不但在座,鐵冠道人也赫然列席。

  雙方先替不認識的人引見,少不了客套一番。馮百韜欣然道:「老弟大仁大義,老朽萬分佩服。」

  趙羽飛摸不著頭腦,訝然道:「前輩的意思是……」

  馮百韜道:「山海夜叉老楊返回山東去了,行前派人前來知會,將老弟大仁大義縱走怒海餘生諸好漢的事說了,對老弟讚譽有加,他說,他欠你一份情,容留後報。」

  下首的許三山接口道:「上次老楊前來做說客,隨來冒充老僕的那位老頭,據老楊說,那是島上四大主持人之一,曾大爺派來同行的人,老楊猜想是你所說的老師父,老楊的確不認識這個人。」

  馮百韜又道:「老朽的意思,東門兄弟大概對老弟說過了,老弟意下如何?」

  趙羽飛轉向蒲毒農道:「蒲前輩不知有何高見?」

  蒲毒農大為高興,這表示趙羽飛對他相當尊敬,在重大決策時,居然徵詢他的意見,欣然道:「老朽同意馮老兄的高見,如何取決,老弟斟酌。」

  趙羽飛點頭道:「工銀雖已進了庫府,但日後仍需零星運發沿海八州縣,後患不除,日後難免出意外,事在必行,請馮前輩多費心了。」

  鐵冠道人接口道:「趙大俠,貧道昨晚趕回府城,有關會稽山汪家的事,貧道恰好碰上一位昔年舊友,獲得不少可貴的消息。」

  趙羽飛道:「在座的皆不是外人,道長請說來讓大家參詳。」

  鐵冠道人道:「當年聚英樓未毀之前,汪樓主的親信鄧賢,經常乘船往來於杭州紹興之間。敝友那時剛到會稽山南清虛宮掛單清修,有次到杭州採購,無意中看到鄧賢從望江門王家的後門出來,猜想汪家與王家可能有所往來。」

  老道喝了一口茶,神色一怔,又道:「聚英樓被毀的那年春天,敝友曾親見汪樓主在瀝海鎮海灣,悄然登上一艘海舶,迎接他上船的人共有五名,其中之一赫然是海賊八巨寇之一的獨角蛟胡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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