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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六和寺遠在二、三十裡外,倚山面水,甚是偏僻,毫不引人注意,出入極為方便。

  智光大師首先發話道:「淨慈寺傳來趙大俠的口信,特派貧僧與智正法兄前來聽候差遣。」

  趙羽飛道:「杭州四大世家中,唯一毫無嫌疑的王家,發現了可疑的徵候,在下有幾件事,需勞駕兩位大師加緊調查,以便決定偵查的方向。」

  智光含笑欠身道:「趙大俠但請吩咐。」

  趙羽飛道:「其一,王三公子的侍女小春、小秋,皆是火候不差的內家高手,務必設法查出她們的來龍去脈。」

  智光大師訝然道:「趙大俠,這是不可能的,王家文間功名顯赫一時,不屑與糾糾武夫交結,除了王三公子偶或去學舍校場跑馬射箭之外,所有的子弟和奴僕皆不敢動刀動槍。」

  趙羽飛笑道:「小春、小秋的一雙手,食、中二指與眾不同,指甲修剪得恰好掩住指尖,指尖平而紋理比其他手指略為粗糙,這是練過點穴術指功的鐵證。再就是入暮時分清波門外遇刺,刺客跳水逃走,首先叫出追刺客搜船的人是小秋,按當時的情景,連一般練了拳腳功夫的健壯男人,也不敢冒失地赤手空拳去搜船。」

  智光默然,片刻頷首道:「這件事可交由清月庵主辦,庵主有幾位師姑可任意出入各大戶的內室。」

  趙羽飛又道:「同時,王三公子的舉動也有可疑,他絕不是僅會拉兩膀弓,會些防身武藝的紈絝子弟,當刺客發射飛刀時,刺客在他的右後方,看不見刺客,那一刀如果傷不了他,便會射中在下的左腹,在下心中一急,無意中可能已露出了馬腳,不該不假思索地出手將他推開。」

  蒲毒農笑道:「這不能怪你,練武人練至化境,出手自衛,有時並非出於心意,而是千錘百煉養成的本能反應,所以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趙羽飛苦笑道:「因此,假設他已經對在下生疑,所以偵查時必須十分小心,在下推開他時,他體內突然發出一種詭異的抗力。直至他看到了電射而至的刀影,方卸去抗力而放鬆身軀。看到了刀影,他的眼神居然本現絲毫驚詫,事後裝出來的驚容,難逃在下的法眼。」

  他語氣一頓,又道:「這是一條線索,值得深入調查。因此,第二件深入調查王家的內眷,尤其是王三公子的父親王宏文,他的妻妾在最近的半年中,是否有些什麼可疑的變故。」

  智光大師道:「這件事或許有困難,但從三姑六婆中打聽,不難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趙羽飛道:「第三件事是章家的護院許彪,很可能是江淮巨寇混江龍徐定邦,這惡賊隱姓埋名潛身章家,必有重大陰謀,必須查出他的來龍去脈。」

  智光大師接口道:「許護院是十年前投入章家的,為人忠誠可靠,從不主動生事,仗勢欺人。」

  趙羽飛道:「九尾玉狐為了打入水仙宮,改頭換面接近華水仙,恐怕所花的工夫不止十年。總之,混江龍徐定邦改名換姓潛伏在章家,絕不是什麼好事。」

  智光大師道:「這也可證明章家私通巨寇,招納亡命,全力掌握民壯團練,可能有不軌之圖。自從麓大師暗中主持偵查以來,所有不利的證據皆指向章家,這一來……」

  趙羽飛接口道:「在未能完全掌握確證之前,章家仍不算是主要嫌犯,為免有所疏忽,因此四大世家皆需分別深入調查,尤其須在女眷上下工夫。」

  智光大師道:「有關女眷方面的調查,麓大師曾經指示過,要注意水性和武功高強的年輕女人,可望找出水仙宮的一些女弟子來。因此,吳家的吳瑤姑娘,曾經列為偵查的重點,監視了一段漫長時日。」

  趙羽飛問:「結果如何?」

  智光大師道:「吳姑娘號稱杭州雙鳳之首,天生麗質,難免驕傲自大,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對世俗看法與眾不同,與豪門子弟交相往還,藐視世俗,為衛道之士所不諒,但她我行我素,對流言蜚語從不計較。」

  智光大師接口道:「一般說來,她還算知道檢點,與豪門子弟出遊,總帶了幾名僕婦,使女偕行,入暮之前,必定返回梅園。半年前她曾經遭了一次覆舟之禍,被鄰船的人救起幾乎溺斃。她在杭州出生,貧僧可說是眼看她長大的……」

  趙羽飛突然打斷智光的話,問道:「大師且慢。大師剛才說她半年前遭到覆舟之禍,險遭不測,其中經過可否評說?」

  智光大師苦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湖中遊船甚多,誰也沒留意船是怎樣翻覆的,反正聽到有人大叫覆舟,鄰近的船便火速趕到救人,如此而且。」

  趙羽飛追問道:「她乘座的舟是何人所有?救她的船又是誰家所有?是些什麼人?」

  智光大師沉吟道:「這個……待貧僧想想看……」

  智光大師接口道:「這件事貧僧倒還記得。她所乘的畫舫是鳳凰山右故吳越西府廢址,四大世家中的成家望江園少主人,杭州四公子之一的成君章所有。成家是吳越世家,源遠流長,當初西府建立,他祖上曾任吳越重臣。後來吳越亡而宋興,西府毀于戰,成為廢墟,南宋行宮續建於西府之左,宋亡,行官亦被火焚。元代番僧楊連真在行宮故址重建報國五大寺,本朝初一場大火五寺俱毀。望江園經歷三次大火,毀而又建,歷盡無數滄桑,迄今仍然屹立於鳳凰山右,可說是本地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近百年來經商而致富,名列四大世家之一。」

  智光大師又道:「貧僧記起來了,救吳姑娘的船,是湧金門廬家的畫舫,此戶出租遊船為業,當時租船的遊客是操官話的外地人,有兩位遊客下水將吳姑娘救起來的。」

  趙羽飛問道:「那成公子成君章可在船上?」

  智光太師道:「在,也是被另一位遊客救起的,一月後,突患嘔血症,病死在望江園。」

  趙羽飛的目光,掠過蒲毒農的臉面。

  蒲毒農會意地微微頷首,淡淡一笑。

  趙羽飛桃開兩根燈芯,房中一暗,向兩僧道:「時辰不早,兩位大師請回。以後不再在店中會面,如何交換消息,以後在下會派人傳訊知會。」

  智光、智正離座稽首,智光道:「貧僧告辭了。」

  趙羽飛叮嚀道:「千萬小心,恐怕在下的住處已經被監視了。」

  智光笑道:「趙大俠請放心,伙房有人照應,貧僧從廚房脫身,諒能擺脫追蹤。」

  送走了兩僧,蒲毒農低聲道:「要不要把那兩位仁兄捉來問問口供?」

  趙羽飛搖手道:「不必,那會打草驚蛇。」

  蒲毒農道:「說不定會問出重要的消息呢?」

  趙羽飛充滿自通道:「不,放長線,釣大魚,今晚小心些,先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然後在下親自跟蹤,先摸清他們的主子是誰,便可作下一步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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