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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吳仙客道:「也許是因為她不欲別人從她面上,看出她的年紀吧?你也知道的,女人到了某一年齡之時,總是忌諱人家提及她的歲數。」

  趙子龍道:「據我所知,十五年前,水仙宮尚未退出江湖之時,她就是這種裝束,不示人以真面目,不過又據一位前輩說,她在二十五年前,初建水仙宮之際,卻非是如此,不但沒有這般神秘,同時人也很爽朗,結交了不少高人奇士。」

  吳仙客忙問道:「那麼據這些見過她的人述說,老仙長得怎生模樣?」

  趙子龍道:「本來是我問你的話,結果反而由我回答了,哈哈!據那些前輩們說,她長得非常之美,瓜子面,眉長入鬢,五面朱唇。不但美豔照人,同時又有一股颯颯的英氣。」

  他想了一下,道:「照他們的形容,大概與你容貌很相像。不過你沒有那股英氣,卻反而另具一種溫柔的神情。」

  吳仙客輕輕道:「你講來好像是親眼見過一般呢!」

  趙子龍道:「實不相瞞,我的確見過她的寫真肖像,設色鮮豔,極是傳中。以我看來,單是這幅畫像,大概就很值錢了,那簡直畫得跟活的一樣,而又是那麼美,試問誰不珍視呢!」

  吳他客神往地歎一口氣,道:「但願我有機會看一看,那一定是非常動人的畫像了。」

  趙子龍道:「以後你必有機會瞧見的。」

  吳仙客道:「請問公子出身於何家何派?為何會存有老仙的肖像呢?」

  趙子龍遲疑了一陣,才道:「我告訴你了,你不可洩露出去,你答應嗎?」

  吳仙客道:「假如會對公子不利,妾身就算被人千刀萬剮,也絕不洩漏半點兒口氣。」

  趙子龍道:「好,我告訴你,我是少林弟子,而我的本名,也不叫子龍,而是羽飛兩字,亦非來自嵩山,而是冀南人氏。」

  吳仙客道:「趙羽飛這個名字很好,但子龍二字也很響亮威武,大概是三國演義中的常山趙子龍之名,深印腦中之故。」

  趙羽飛道:「名字本來沒有什麼相干,如果你喜歡叫我子龍,也是一樣。」

  這時,他們都感到船身微動,接著那沖波破浪之聲,透過艙壁,傳入他們的耳中,吳仙客興奮起來,說道:「謝天謝地,終於啟航了,只等駛入河流中,我們就有機會脫身,逃到岸上。」

  趙羽飛道:「在水中我無法可施,但如果到了岸上,我決計不怕她們。啊,對了,我給你一件物事。如果遇上我被多人所困,對方又使出七音魔功的話,你一舉手間,就可以助我脫困,甚至反敗為勝了。」

  他好不容易才從衣袋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當他移動之時,由於雙方是挨貼得這麼緊,所以難免觸及她身體一些重要的部位。

  此舉雖非有意,而他們也都作出沒有什麼的態度。可是在他們心中,卻是的確激湧起不平常的情緒。

  趙羽飛把錦盒交給她,道:「盒內是兩塊銅鑄的形特奇怪物事,目下放在盤中,不會有任何聲響。但如果從盒中取出,用力往空中一扔,這兩塊鋼片就會相擊作響,發出一陣鐘鳴之聲,當然聲音的響度遠比不上敲鐘,可是這是正正式式的黃鐘大呂之聲,在近處聽時,可以壓倒其他雜音。」

  吳仙客道:「哦,這便是你咋宵擊破我們七音魔功的法寶麼?」

  趙羽飛點點頭,道:「這是佛家神功大法,稱為大金鐘破密普渡大法,我們簡稱大金鐘神功,只不知你聽過這門功夫之名沒有?」

  吳仙客搖頭道:「恐怕只有于大姊一人聽過,據說她是傳承水仙官衣缽之人。或者連淩二姊也曉得吧?反正我從未聽過。」

  趙羽飛道:「這大金鐘神功,也被武林前輩列人字內九大奇功之列。我單是修習基本的禪功,就費去了九年工夫呢!」

  吳仙客笑道:「也不算久呀,我們個個都是從六、七歲起,就開始修習,到如今哪一個沒有十二、三年的苦功?可是仍然敵不過你,一而且每次使用後,都須得將養三個月至半年,方能恢復。最可怕的是如若根基稍差之人,施展過三次以上,功力頓時大為減弱。就算素質很好的人,也不過用上五、六次,就不行了。」

  趙羽飛道:「但你要知道,你們單憑十數載苦功,就能縱橫天下,從無敵手,人人俱是如此。假如不是很霸道的功夫,焉能辦得到?武林中能夠威震一方之人,哪一個沒有二、三十年以上的苦修之功。」

  吳仙客道:「這個道理我也明白,既是速成而又能威力蓋世,當然得付出很大的代價了。」

  趙羽飛道:「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吳他客道:「等一等,我先收起這錦盒,萬一裡面的金鐘掉出來,發出鐘聲,我們定必被人家搜出。」

  他們扭動一陣,心湖中都激起了無限漣漪。

  吳仙客問道:「假如我不在你旁邊,如何是好?」

  趙羽飛道:「不妨事,我還有一枚在身邊,假使是事先可以預料的地點,正如昨夜一般,我就到附近的寺院,托他們在某一時候,鳴鐘一響,必要的話,我自家也可能施放。」

  吳仙客道:「怪不得那天的半夜裡會有鐘聲傳來了,當時我已想到又不是姑蘇城外的寒山寺,何以會有夜半鐘聲呢!」

  她笑了一聲,又道:「好,你要問什麼呢?」

  趙羽飛道:「照你述說九音魔功弊病,可見得水仙宮必須不斷的培育人才,對也不對?」

  吳仙客道:「當然啦。我們一見到聰明靈秀,根骨甚佳的小女孩,但凡是五歲到七歲的,都立刻帶走。」

  趙羽飛道:「怪不得這些年來,時時有女孩子被拐失蹤之事發生了,你也許不明白我們的消息是從何獲得,我告訴你,不是在官府探悉,而是天下各地的寺觀庵齋,由於失了孩子的人家,人家向菩薩神明許願,或是占卜。是以我們搜集的消息,比官府還要詳細準確呢。」

  吳仙客道:「原來如此,這正百密一疏,誰也想不到的。要知我們下手很謹慎,極力不在同一地方帶走兩個女孩,免得傳佈周知,引起各地人民的不安,誰知你們從寺廟間搜集到各地的消息,是以才發覺失蹤的女孩子數目不少。」

  趙羽飛道:「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你們一直不斷的帶走女孩子,每年數目相當龐大,難道水仙宮需要這麼多的女孩子麼?」

  吳仙客道:「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因為煉過這門功夫,十分艱困,十個之中,有一個能夠煉得成功,已經是非常罕見之事了。」

  趙羽飛頓時怒髮衝冠,氣往上湧,心想:「這還了得?那麼水仙宮一年得糟蹋多少女孩子的性命?一千?一萬?唉,仙客她說到此事之時,不動聲色,好像這是很合理之事,她的心腸怎的也像宮中別人一般冷硬。」

  他對吳仙客登時換了另一種看法,然而這卻不是出自他私心所願的,只是形勢事實顯示如此,所以他不得不把吳仙客看作狠毒無情之人。

  原本他覺得吳仙客溫柔嬌美,世所罕見,何況出自水仙宮中,更是難得,自應盡力助她脫離這等邪惡可恨的組織。

  然而現在可不能想得這般簡單了,他被迫須對吳仙客的真正行為另作判斷。這一點真叫他感到難受。

  吳仙客見他默然忖想,為了不打斷他的思路,所以很體貼地閉口不語。假如曉得趙羽飛眼下腦海中,浮動的是這個念頭,她一定十分震駭。人

  過了一會兒,趙羽飛暫時放開這件心事,問道:「照你所說,則宮中所有的女孩子,幾乎全都不曉得自身的家世來歷了?」

  吳他客道:「大部份不知道,只有一些記憶力特別好的,還記得鄉里和姓氏等。以我來說,我就單記得我姓吳,是南方人。」

  趙羽飛對她忽然生出憐憫,忖道:「她自幼在水仙宮中長大,眼見耳聞,盡是水仙宮中人的言行。日子久了,習以為常,便不會感覺到這些行為是多麼的不對和殘忍可根了,這恐怕是值得原諒的吧?」

  由於他內心中對吳仙客偏袒,所以替她想出一些理由,減輕了她的罪咎。不過有一點他卻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那就是無論她是何等無知,但她仍然要負起相當的責任才行。

  這好比在通常的情形之下,因無心之失,加上了愚蠢無知而致人於死,豈可因他不是故意而判以無罪。

  所以趙羽飛認為吳仙客雖然也屬被害亂但只要她參加過這些罪行,她就得負應有之責,應該受到適當的處罰制裁。

  他用嚴肅的聲音,道:「仙客,你們隨便殺死登舫之人,以及拐擄人家的女兒,不管你是否奉命行事,但你仍然是做錯了,罪孽非輕,你知不知道?」

  吳仙客歎一口氣,道:「從前不知道,只感到內心中很不而已。但這三年來,我得到相當的權力,享有很多的自由,所以我讀了很多的書。」

  趙羽飛見她停下,連忙鼓勵她道:「說呀,你為何會花時間看書呢?看了之後,又如何呢?」

  吳仙客道:「水仙宮中,上下皆能讀書認字,不過卻只有一些雜書,包括占卜星相以及詩詞等書,旁的書一概沒有。不過,當我人事已通,時時感到有許多問題湧上心頭之時,我就很注意地看和聽了,唉,這是很囉嗦無味的話,你真要聽麼?」

  趙羽飛道:「想聽,而且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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