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霍大叔微微一笑,說道:「連日來,你已疲乏不堪,昨夜迄今這一陣緊趕,虧你支持得住,直不愧是當代大俠之子。」

  滄海道:「大叔別誇讚小侄了,剛才小侄幾乎已支援不住啦,這錦囊……」

  他打鞍袋中取出一個錦囊,正待詢問。

  大叔沉聲道:「快點收起,切勿告人。」

  當即回過頭去,催馬前行。

  霎時間那十餘騎已經來到切近,領頭的是個瘦削漢子,雙目轉動之時,光芒四射。

  他見到霍大叔,便自一怔,再細看一眼,陡地勒住馬韁。

  霍大叔也勒馬駐步、滄海從他身後向前望去,只見那十餘騎都是兇悍漢子,只有最末後的一騎之上,是個秀美小童,年歲和他相仿佛,顧盼之間,神采流動。

  滄海不覺瞧得呆了,心想這位小兄弟長得真好看,簡直像畫出來的一般。

  那瘦削漢子說道:「來者莫非是無影刀霍兄?」

  言下大有難以置信之意。

  霍大叔拍拍鞍邊掛著的綠鞘大刀,應道:「不錯,有刀為證,兄弟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競會碰上夜遊神倪沖你。」

  滄海暗暗好笑,心想這人外號夜遊神,怪道霍大叔說什麼光天化日之下的話。

  那邊的秀美童子咭地笑出聲來,神態嬌憨可愛。

  但其餘十余個剽悍白衣漢于卻嚴霜罩面,毫無一點表情。

  夜遊神倪沖眉籠殺機,冷冷道:「兄弟素來不許別人取笑,但古語有道是拼死無大害,這話也不必多說了。霍兄這就隨兄弟走呢?抑是須得在這條大路上見了真章,才肯屈駕?」

  無影刀霍軍平靜如常,說道:「在大路上出手自然不妥,咱們找個僻靜一點的地方也好。」

  這兩人對答之間,倪沖是口氣甚大,似是穩握勝算。霍軍則不露聲色,深淺莫測。

  局外之人,誰也無法從他們對話中推測出勝負之數。

  倪沖左後側一個漢子大聲道:「何用另尋地點,只須兩頭路上派人截守,不讓聞人通過就是了。」

  倪沖搖搖頭道:「半個時辰之內,有兩起赴任官員,一起鏢車經過此地,還是少生麻煩的好。」

  說罷一揮手,便有兩騎馳人曠野。

  霍軍淡淡一笑,說道:「兄弟這次重入江湖,便聽說豫皖道上已是關家堡的天下。現下單看倪兄對這條大路上來往之人瞭若指掌,可知傳言不假。」

  倪沖直到這時,目光才落在滄海面上,心中不禁贊一聲:「好個英偉男兒。」

  問道:「這孩子是霍兄的?」

  霍軍接口道:「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兄弟這次受友之托,要送這孩子到一處地方去。」

  倪沖那麼陰沉之人,聞言也不覺泛起驚疑之色。心想這孩子必定大有來頭,否則霍軍明知踏入豫皖道上必有殺身之禍,焉能仍肯受託?

  口中問道:「他姓什麼?」

  霍軍答道:「姓谷名滄海。」

  倪沖心念一轉,天下姓名都掠過腦海,卻沒有一個姓谷的,於是冷笑道:「當真姓谷?」

  谷滄海大聲應道:「當然姓谷啦,難道這姓氏可以胡亂改的麼?」

  他說得神態凜凜,威儀赫赫,教人不得不信。

  那秀美童子訝異地睜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盡是好奇而又傾慕之色。

  不獨是他,連倪沖那等老江湖也瞧得一呆,問道:「然則令尊是哪一位?」

  谷滄海說道:「家慈吩咐不得說出家嚴名諱,恕難奉告。」

  倪沖點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便逼你作答,你學過武功沒有?」

  原來他見谷滄海騎在馬上姿式及持韁腕指,都不似練過武功之人,所以有此一問。

  谷滄海鄭重地道:「沒有,若是練過武功,這一次出門,何須勞霍大叔的駕。」

  那秀美小童見他神情宛如大人一殷,覺得十分好玩,唁的一笑,叫道:「是啊,倪伯伯你問得真笨。」

  霍軍這時才十分注意地望他一眼,心想:「倪沖乃關家堡第一高手,握有生殺大權,聽說堡中之人無不對他畏懼。這孩子不知是什麼身份,竟取笑他笨?」

  谷滄海聽了他的笑語,便勾起童心,也忍不住笑起來,遙遙抱拳問道:「小兄弟你貴姓大名,可許見示?」

  秀美小童掩嘴道:「瞧你這副樣子,別這麼文縐縐行不行?」

  谷滄海道:「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話呢!」

  他咭咭笑著,接著道:「什麼在下不在下的,你今年多大?」

  谷滄海道:「十二歲了,屬龍的。」

  他道:「我十三歲,屬兔的,比你大一歲,你該叫我哥哥。」

  谷滄海外表雖大有威儀,老成沉實,其實機智異常,聰明無比。

  心念微轉,便知他有意要佔便宜。

  但面上不表露出來,鄭而重之的道:「你比我年長,叫聲哥哥也應該,但天下間有不知人家姓名卻哥哥弟弟的亂叫?你說是不是?」

  他們說個不停,霍軍微微而笑,倪沖則與他大大相反,面色越來越寒冷。

  秀美小童怔一下,道:「你說得是,不過……不過……」

  谷滄海接口道:「不過你不便見示姓名,對不對,那就算了,咱們這叫做有緣見面,無緣結交。」

  最後兩句話乃是出自真心,因此詞色懇切,大有不勝遺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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