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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厲斜想了一陣,突然暗暗失笑,忖道:「真是見他的鬼,我怎的當真相信這等玄怪之言起來?莫說我不怕亦不信有任何禍事,就算真有奇禍,我能不向東南方行去麼?艾琳正是在東南方,巫山亦在東南方,我除非決定不再見到艾琳,亦不前赴巫山。不然的話,我還是要向東南方走的。」他笑了笑,道:「范先生可知道那是什麼禍事?」

  范鐵口道:「是一種不測的奇禍,有刀兵,有血光,有淚水。但究竟是怎麼回事,恕不才無法奉告了。」

  厲斜道:「厲某可會喪命?」

  范鐵口搖頭道:「喪命不至於,但也相差無幾。」

  厲斜豪情大發,仰天長笑一聲,聲震屋瓦。使得別的座位上的茶客,都向他投以詫異的目光,他接著道:「好極了!厲某倒要瞧瞧,還有誰能降禍於我身?」

  但這位白衣刀客毫不在乎別人的注目,站了起身,拱手道:「承蒙范先生指教,是非真假,厲某瞧瞧便知。」他並不向范鐵口言謝,強烈地暗示出他對范鐵口之言,並不相信。

  范鐵口也站起身道:「厲先生如果有意再找不才談談,可到此處相尋。不才如是出去,這裏面的人,亦可以代為傳訊。」

  厲斜轉身行出茶館,對於范鐵口的危言,他雖是不相信,但心裏卻多少受點影響。是以快行回艾琳正在等待他們的飯店。

  他還未走入這間飯店,心中已知道不妙。因為飯店內不少人正在喧嘈說話。他一踏入店內,所有聲音戛然靜息。

  但見飯店的掌櫃跑堂和廚下的師傅,都聚集一起,另外還有幾個相熟的客人,不知談論什麼?

  厲斜目光一轉,看不見艾琳蹤影,但他們早先所坐的座位上,卻大包小包地堆放著一些物事,其中包括有他們三個人的簡單行李。

  掌櫃的堆笑過來,道:「厲大爺,你老可別發脾氣,待小人把詳情奉稟。」

  厲斜冷冷的瞧著他,兩道目光,森冷如刀。

  那掌櫃的雖是見慣了各式各樣之人,可是厲斜的目光,卻使得他心膽皆寒,全身發冷,生似驟然間跌落冰窖中一般。

  只聽厲斜問道:「你怎知我姓厲?」

  掌櫃忙道:「起初是另一個人說的,後來是姓沈的大爺說的。」

  厲斜道:「這樣說來,一共有兩個人告訴過你了?」

  掌櫃的道:「是的,那沈大爺臨走時吩咐小的告訴您兩句話。」

  厲斜冷冷道:「是哪兩句話?快說!」

  掌櫃的忙道:「沈大爺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就是這麼兩句話,小的可不敢多問了。」

  厲斜哼了一聲,道:「那位姑娘呢?」

  掌櫃的定一定神,道:「這話便要從頭說起啦!那位沈大爺不是先出去的麼?後來您老也行了出去,片刻之後,艾姑娘的桌前不知怎的多了一個人,我們全都不知道他幾時進來的。當時我們就覺得透著古怪了……」

  厲斜道:「閒話少說,先把緊要的說出來。」

  掌櫃的忙道:「艾姑娘當時竟不理睬這個人,後來那人說,厲大爺你和沈大爺已鬧得不可開交,艾姑娘才向他望去。」

  厲斜道:「艾姑娘隨即跟那人走了,是也不是?」

  掌櫃的答道:「正是如此,不過艾姑娘好像想了一下,還冷笑了一聲,才跟他行去的。」

  厲斜道:「那麼沈大爺回來時,又怎麼樣?」

  掌櫃的道:「沈大爺一聽您老先走開,然後有人如此這般領走了艾姑娘,他馬上急得變了顏色,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把小店那張挺結實的桌子給打碎了。」

  厲斜登時明白這飯店之人,如此的畏懼他們,敢情是因為沈宇露了這一手。他這時反而變得和氣起來,道:「以後還有什麼事沒有?」

  掌櫃道:「以後沈大爺把剛買來的東西,都堆在座位上,除了吩咐小的轉告那兩句話外,又說厲大爺您老脾氣不大好,叫小的小心說話,把情形完全告訴您……」

  厲斜道:「我的脾氣有點急躁就是了,沈大爺向哪一方走的?艾姑娘離開時,曾說過什麼話沒有?」

  掌櫃道:「您老這麼一提,小的才記起來。艾姑娘臨走時,吩咐小的好生照管行李,還有就是不准小的收拾你們的座位。」

  厲斜走到座上,銳利的目光在桌面上掃視了一匝,沒有發現什麼。當下想道:「艾琳交待這一句,必有深意……」他隨口問道:「沈大爺也知道她臨走時的吩咐麼?」

  掌櫃道:「不,沈大爺走得匆忙,小的還來不及告訴他。」

  厲斜尋思道:「既然沈宇不曾聽到艾琳此一吩咐,則他自無煙滅了痕跡線索之理。」

  他想到這裏,靈機一動,坐落艾琳的位子上,先查看一下桌面,仍然沒有發現,這才把面前的茶杯拿起來。目光到處,但見木桌上有兩個字,一望而知是用指甲刻出來的,那是「九一」兩個數字。

  除此之外,再也發現不到其他痕跡。但厲斜認為已足夠了,只要參詳得出這兩個數字的意義,便可以知道一切了。

  那掌櫃見他陷入沉思之中,雖然不知何故,卻不敢作聲,靜靜地站在一邊。

  厲斜左思右想,對於這兩個數目字,由年月日想起,直到道路里數,或者是在附近幾家的意思,鑽研了一遍,都一一予以否定。

  他腦筋靈活,並不是鑽牛角尖之人,是以一旦在有關數字方面想不通,馬上從頭想起,從別的範圍著手。

  掌櫃還站在一旁,厲斜問道:「那個來把艾姑娘叫走之人,怎生模樣?」

  掌櫃道:「那人大概有四十歲,衣服相貌都沒有特別之處,可是小的卻瞧不出他是幹哪一行業的。」

  厲斜道:「他講話是哪個地方的口音?」

  掌櫃泛起笑容,道:「沈大爺也問過這一句,那人的口音,雖是本省腔調。可是小的一聽就知他是外地人。至於是哪一省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厲斜面上第一次現出了笑容,揮手道:「好,你休息去吧!」原來他聽到外地人三個字,馬上記起在成都一家酒樓,與沈宇發生事故的經過,其時除了有兩個本省的黑道人物拚鬥之外,其中的一方,還請了外地的武林高手幫忙。

  那一路人馬,正是武林中少數幾家擁有最上乘武功心法的門派之一,就是衡山的九黎派。

  ▼第五十四章 懸崖之戰

  艾琳所留下的「九一」二字,字音雖與九黎不盡相同,卻也相差不遠。況且「黎」字筆劃太多,不便書寫,所以她以「一」字代替,實是不難猜出。厲斜心頭一寬,暗想這一條線索,已經很夠了。

  在飯店眾人注視之下,厲斜站起身,大有出去之意。那些人個個都暗地鬆一口氣,巴望他趕快離開。卻見他忽又坐下,若有所思地瞧著桌上的大包小包東西。

  厲斜本擬趕快出去訪查,好在這巫山縣不大,有一點風吹草動,馬上傳到全城每個角落。但心念一轉,認為還是先瞧瞧沈宇購買了一些什麼東西回來,這樣就可以判斷那沈宇在「九黎派」這一場陰謀中,是否有份?

  他動手拆開那些大包小包東西,細細看過,覺得很有趣。

  首先是一些藥物,厲斜研究了一下,心中惕然,忖道:「我亦粗識醫道,但這些藥物配搭在一起,顯然有千變萬化之妙,使我測不透用處,由此可見得沈宇在藥物之學上,勝我甚多。」

  接著就是數捆柔韌的上佳麻繩,粗細皆備,還有鐵鉤、鐵撬等零星工具,他還發現有一包已配好的火藥,打火用的鐮石、蠟燭、針線,數幅粗布,筆墨硯紙,幾本書。此外還有很多乾糧,一小布袋的鹽,兩個新的小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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