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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艾琳見厲斜走到江邊,去取那兩尾活魚,便向董華郎這邊走過來,問道:「傷勢怎樣了?」

  由於董華郎在情勢危急中,教她一個妙法,毫不費力地打消了厲斜的氣勢,解了王定山和青蓮師太之厄,所以她對這個人,頗增好感。

  董華郎道:「還好,只是皮肉之傷。」

  艾琳聽他口氣似是不好意思,想必是不想她看見他的身體,於是停了腳步。忽見沈宇迅快行來,耳中同時聽到他傳聲說道:「艾琳,你幫我一個忙,把厲斜和董華郎都支開,讓我獨個兒靜處一下。」

  艾琳搖搖頭,也用傳聲之法,道:「這可不易辦到。」

  沈宇這時已掠過她身邊,向厲斜那一面行去,因為他發現數丈外的厲斜,已向這邊注視。

  因此他腳下不停,筆直行去。但是那艘漁舟,停靠在岸邊,還點上了一盞燈,射出微弱的光線。

  那漁人戰戰兢兢地提起用水草穿起的兩尾活魚,但厲斜沒有瞧他,故此他心驚肉戰地等候著。

  沈宇一面行去,一面向那漁人道:「魚我們不要啦,但多少錢還是付給你。」

  那漁人忙道:「不,不要急。」

  沈宇忽見厲斜面上泛起笑容,初時感到奇怪,旋即發現他不是望著自己,而是望向身後,轉頭一看,果然是艾琳也跟著走過來了。

  艾琳道:「厲斜,這兩尾魚我們不要了麼?」

  厲斜道:「只要你喜歡,咱們總有法子找地方烹煮的。」

  艾琳欣然道:「好,我們想想辦法。」他們的決定,簡直是故意與沈宇作對一般。

  沈宇沒好氣地道:「前面市鎮尚遠,到哪兒去煮熟這兩尾鮮魚呢?」

  艾琳向厲斜眨眨眼睛,才笑道:「不管,你坐這艘漁船去借,假如借不到東西,那就不要回來。」

  厲斜也推波助瀾的道:「這話甚是,沈宇你不至於連這等小事也辦不到吧?」

  沈宇沉默了一下,這才不情願地向漁人道:「老兄,你把須用的東西借給我們,回頭多給你酬勞就是了。」他躍落漁舟,接過他手中的魚,仍然擱在竹筐內。

  漁舟搖搖晃晃地離開河岸,厲斜和艾琳都發出笑聲,顯然他們對於作弄沈宇,很感到得意。

  ***

  沈宇暗暗發出指示,命漁舟先遠遠駛離河岸,這才順流而下,那漁人道:「我家的鍋子爐子,都很破舊。」

  沈宇道:「不要緊,有就行啦!」

  他聲音中透露出強烈的興奮愉快的意味,那漁人也感覺出來,卻很是迷惘,不知道他何事快活至此?

  這時沈宇向下一望,船已在江心,亦遠離厲斜他們了,當即迅速掏出一件物事,原來是一個絲織的套子。在絲套之內,他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在黯淡的燈光之下,沈宇心情激動,凝目看時,只見完全是黑色的封面上,有兩個白色的骷髏頭。

  他深深吸一口氣,定一定神,又翻過來一瞧,底面卻是一把金色的大刀,畫得極為精美。

  沈宇一望而知這把金光燦然的大刀,款式與厲斜的寶刀一樣,只有一點不同的,就是厲斜的寶刀,眩人眼目的精芒不是金色。

  沈宇不暇多想,連忙翻閱。他可不敢瞧看每一頁上的招式和註明,因為這等絕世刀法,奇奧精深,任何有修養的武林高手,一看之下,必定會心神迷惑,研思不已,因而耽誤了時間。

  他極力收攝心神,不讓自己瞧看那些字跡。翻到最後一頁,果然是兩頁夾貼起來的,是以比較厚些。

  根據傳說,那藏滿黃金的「白骨冢」地圖,就是在這夾層之內。

  沈宇小心地想把夾頁揭開,但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他將這一頁湊近燈光瞧看,希望能借透射的光線,看了地圖,用心記住。但此舉不但失敗,卻使他因而閱看了最末這一個刀法招式圖解,以及註釋的文字。

  沈宇真是為之目瞪口呆,敢情這一招,正是「鬼刀」至高至妙的最後一招,化繁為簡,驪珠已得。

  他連忙擺好刀經,重新一看,發現這個圖解,分明是在這最後一頁上,任何人都可以看得見。

  換言之,厲斜擁有這本刀經至今,明明都可以看到這貫通全套刀法的最後一招,也就是魔刀宇文登其後縱橫天下的至高心法,至為簡樸,不像前面的招數那麼繁複變幻。

  在理論上來說,厲斜已得到這一招,只要功力厚積到相當境界,就可以施展得出來。

  所以他根本無須到任何地方尋求失落的刀法,除非這本刀經上的最後一招,乃是假的。

  沈宇感到萬分惶惑,迅速忖道:「厲斜的刀法,至今尚未達到至高無上境界,乃是事實。而他這一次行動,表面上雖然為的是訪晤神機子徐通前輩,似是要借徐前輩的『毒龍槍』和『修羅密手』兩種絕藝,磨煉他的刀法,冀窺大道。但據我所知,卻非如此。」

  在那寧靜寬闊的河中,沈宇皺眉沉思,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些影像。他彷彿站在一個幽暗的石洞中,眼前有一道光柱,射在左邊的石壁上。這一道光柱,乃是晨間的陽光,透穿過右邊高處的一個洞口,射將入來,恰好照射在石壁上。而這一座石壁,極為光滑。他曾經好多次燃點火把,把這個石洞內照過,每一處都看過,全無其他發現。這片石壁,只是光溜溜的一片,別無他物,然而這刻在陽光斜斜罩射中,他則站在下面,仰首而望,可就發現壁上竟然有著許多字跡。

  沈宇初時不免驚奇,旋即發現那光滑石壁上的字跡,不知是用什麼手法刻上去,必須光線如此折射,才顯現出來。如果是在正面用火把照射,就看不見。他閱讀之後,對於宇文登的生平交往和恩怨,頓時了然於胸。原來這片石壁上,乃是把宇文登的身世,行事及武功源流等,詳加敘跡。

  沈宇剛被厲斜擊敗,故此對老一輩的魔刀宇文登的一切,當然十分感到興趣,其後他每天清晨幾乎都會看上一遍,因而熟得可以背誦如流。

  這裏面提到宇文登的魔刀方面,曾涉及神機子徐通,據說神機子徐通是宇文登唯一的朋友,所以徐通得以仗著靈巧才智,使宇文登願意把魔刀最後一招不流傳於世,從此這一招通往天下無敵之路的魔刀刀法,除非在白骨冢中找回來,否則絕無可能再出現像宇文登的人物。

  這是徐通釜底抽薪的辦法,因為宇文登氣候已成,天下無人可制,所以只好想法使將來不會再出現這種可怕的人物。

  沈宇從沉思中回醒,但見漁舟已向岸邊有燈火處搖去,顯然已經快要到達漁人的家了。

  他迷惘地看看這最後一頁,忖道:「我縱是目下撕去這一頁,亦是無用。因為厲斜自必熟記心頭了。會不會這一招正是使厲斜誤入歧途的假招數?」

  他立刻否定了此想,因為他大略一看,亦已知道這一招精妙玄奧,隱含刀法至道,決不是假招數。

  漁舟漸漸向岸邊燈火處接近,沈宇極力定下心神,再細看這夾層的冊頁,總算發現靠近書背之處,有一點縫隙。

  他拔出鋒快的短刀用刀尖輕輕插入去。此舉必須十分小心,以免弄破了書頁而留下痕跡。

  這把鋒快的刀子,居然輕而易舉地將夾層破開,一頁變成了兩頁。沈宇幾乎發出歡呼之聲,尤其是當這一頁破開之後,其中之一與冊子並不相連,所以直掉了下來。在掉下來的這一頁上,清清楚楚繪著一幅地圖。

  沈宇先看過刀經上那一頁,發現除了薄一點之外,別無任何痕跡,心頭大喜,立刻放回絲套中。

  接著他才看這幅精細的地圖,還有一些註解文字。此外,在另一角又細細密密的寫了不少字跡,一讀之下,才知是這本刀經的原主人所題:「故主吳王兵敗遇害,余亦削髮出家,遁跡空門。初尚冀望異日再度馳驅沙場,殺朱元璋以復仇,旋悟佛旨,雄心盡消。乃將故主窖藏之所,繪製為圖,附於家傳七殺刀經內,套以絲囊,盛以沉香之盒,密藏方丈,聊作山門之寶。」

  底下劃了一個花押,並無姓名,是以究竟這本刀經的舊主人是誰,已無從考究了。

  沈宇心知神機子徐通既然說過把「魔刀」最要緊的一招,藏於白骨冢內,而這本刀經中,又附有白骨冢的地圖,可見得徐通早已看過此圖,並非湊巧。否則徐通亦無從得知白骨冢的所在。

  現在沈宇已把秘圖得到手,可是他反而更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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