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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劉賓惘然搖搖頭,他的沉著鎮靜功夫,卻是比薛芸芸要強,表情自自然然,毫無做作。

  施本才笑道:「錢老,他們不是江湖人物,當然不知道咱們竹林院的威名,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原來錢棠正露出不相信對方之言的表情,經施本才這麼一說後,方始轉為釋然,道:「當然,當然,若是你們聽過老莊主竹林隱叟的名聲,就會毫不考慮地請求留在敝莊,你們信也不信?」

  劉賓道:「經你們這麼一說,老夫確是有點心動了。」

  他停歇一會,又道:「不過……老夫仍然覺得此事若是如此決定,未免太過草率!」

  薛芸芸補充說道:「家父的意思,是要從長考慮,你們能不能給家父一個晚上的時間?等我們父女計議之後,明天一早再作個決定?」

  慕由全怕夜長夢多,正想反對,那錢棠卻道:「如此甚好,讓賢父女有較長的考慮時間,也免得顯出敝莊沒道理那麼須要你們留下來!」

  他這話一半是諷刺劉賓,一半是為自己著想,因為如此一來,他起碼也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分析對方父女兩人的真正來歷。

  慕由全聽到錢棠對人家如此說,也就沒有再出言反對,於是事情暫時決走下來。

  慕田全領著錢棠和施本才兩人相繼辭去,並約好晚上要設宴為劉賓父女洗塵。他們三個人一走,精舍廳中,就只剩下劉賓和薛芸芸。

  劉賓略略看看四下沒人,走到薛芸芸之前說道:「芸芸!這些人是什麼來歷?怎會無緣無故要留下我們?是不是你自己先有意留下來?」

  他一下子問了那麼多問題,顯見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薛芸芸道:「爹,咱們到外面花園走走!」

  劉賓登時會意,薛芸芸怕隔牆有耳,所以提議到外面走走。他點點頭,道:「好吧,出去舒口氣也好!」

  兩人一先一後走到精舍外面的小花園,一抬眼立刻發現有兩名僕役打扮的壯漢,站在月牙洞前,遠遠盯著他們。

  不用猜想也可以知道那兩人站在那裡的用意,敢情是要防止劉賓和薛芸芸兩人跑掉。

  薛芸芸裝得很自然地向那兩人揮揮手,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輕扶著劉賓,兩人走在花徑之間,遠遠看去,就像賞花散步的樣子。

  兩人繞了半圈,站在一處菊花圃之前,薛芸芸指著一朵黃菊,道:「促父,你可知道這春花莊是什麼所在嗎?」

  劉賓搖搖頭,表示他毫無所悉,薛芸芸徐徐道:「這春花莊是竹林院別支,竹林院就是昨晚幫助杜劍娘自杏林渡搶走咱們的從謀!」

  劉賓聞言幾乎出聲驚叫,道:「真的?那我們豈不已經自投羅網了嗎?」

  他雖則沒有大聲叫出來,但他那種焦急的舉動,卻已引起那兩名監視的人的注意。

  薛芸芸微微俯下身子,用手捧住那朵大黃菊花,道:「義父,我們須得裝成在談論這朵菊花的樣子,否則那兩名監視的人,必然會起疑!」

  劉賓只好也湊臉過去「賞花」,但口中卻道:「春花莊既是屬於竹林院,那麼我們陷在此處的消息,杜劍娘不是馬上會接到報告嗎?」

  薛芸芸道:「是的,依女兒的估計,杜劍娘追蹤我們的命令,至遲明天中午以前,必會傳到此處!」

  劉賓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們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薛芸芸道:「如果義父信得過女兒的話,說不定女兒還可以設法在明日上午之前逃出這春花在!」

  劉賓道:「女兒你怎會有此想法?咱們落在目前的窘境,難道說還有什麼隱私不成?」

  薛芸芸站直了嬌軀,道:「那麼,待女兒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逃出這魔窟,請義父稍安勿躁為要!」

  劉賓看著她姣美的臉靨,募地發覺一向被他視為柔弱的薛芸芸,此刻的神情,卻是那麼堅定不拔,充滿了智慧及信心。

  劉賓心下大奇,尋思道:「看來芸芸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劉傑三和李奉已對她起了疑心!如果他們的懷疑是事實的話,可是芸芸一直那樣關心我,應該用什麼來解釋呢?」

  劉賓這一個念頭,只是一刹那間觸發的,他立刻想及薛芸芸要他信任她的話,遂迅速拋棄他心中的疑惑。

  薛芸芸知道自己突然變得堅強起來,一定會引起劉賓的懷疑,可是她不這樣也不行,因為若是靠劉賓去想辦法的話,她們兩人就絕難有逃出春花莊的機會。

  目下她已顧不得劉賓的疑念,她預料得出,以劉賓對她的感情,只要她沒有做出危及他生命的行動,所有的懷疑,都很容易解釋明白的。

  是以,薛芸芸淡淡一笑,道:「義父,今晚春花莊的宴會,你大可放心一醉,越是開懷暢飲,越能消除他們的戒心,相信義父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劉賓道:「這道理為父省得,但你呢?你有什麼把握可使咱們逃脫?」

  薛芸芸沉吟一會,道:「女兒還未設想出十全十美的計畫,但女兒相信咱們逃脫的機會很大,除非杜劍娘搜捕我們的消息在天亮以前來到!」

  劉賓道:「不會那麼快吧?」

  薛芸芸道:「但願如此,也但願天快點黑,這樣我們或可安穩到明天一早!」

  劉賓不解地道:「為什麼?」

  薛芸芸道:「依女兒的忖想,竹林傳遞消息的方法,若是以快馬傳來,最早也得在明日午前才能傳到此外!」

  劉賓「嗯」了一聲,道:「對,宣城離此少說也在百里之上,再快也得兩天一夜的時間……」

  薛芸芸打斷他的話,道:「怕只怕他們用信鴿傳遞消息!」

  劉賓道:「用信鴿?是啦,若是用信鴿的話,今天夜裡怕就可將追搜我們的消息傳至此間了!」

  薛芸芸道:「不然,黃昏之前如果沒有動靜的話,必然得等到明日一早才有消息,因為信鴿很少能訓練得在夜間也習慣飛行的。」

  劉賓點頭應道:「這話不錯,怪不得女兒你希望黑夜快點到來。」

  薛芸芸緩緩道:「不論如何,從現在開始,我們就須時時刻刻防犯,以免措手不及,被他們抓了起來!」

  她一面說話,一面開始移步走動,劉賓只好跟在她的後頭也走了過去。

  他們在花園繞了一圈,時停時走,看起來倒像是流連花間的賞花人。

  回到精舍廳中時,已經是申牌時分,離黃昏已然不遠,薛芸芸一著春花莊中,並沒有絲毫動靜,心下大是篤定放心。

  於是望著劉賓品茶閒聊,在兩名丫環侍候之下,樂得自由自在。

  聊呀聊,薛芸芸突然叫來站在門外的那名青衣女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女婢不想她突然有此一問,怔了一怔,才回道:「小婢叫春菊!」

  「春菊?」她歇一下又道:「春菊,你家少主人是不是已有家室?」

  這一間又問得那春菊一怔,道:「少莊主已有少奶奶了!」

  薛芸芸搖搖頭,前南道:「可惜,少莊主看來一表人材,卻已有了妻室!」

  劉賓聽不懂她此話的用意,薛芸芸卻又道:「那麼,施總管呢?施總管是不是也有了家室?」

  春菊道:「施總管倒還未婚配,小姐向這些幹什麼?」

  薛芸芸漫應道:「沒什麼,我只不過閑著無聊,隨口問問而已!你下去忙你的吧!」

  春菊欠身退下,薛芸芸遂又和劉賓閒聊起來,但劉賓這時卻發現薛芸芸嘴角竟浮現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再也憋不住,想出口問個明白,薛芸芸立刻用眼色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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