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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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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娟邁開輕巧步伐,向前帶路,莫家玉則亦步亦趨,絲毫不敢大意,但饒是這樣,走完那段十來丈長的石路,莫家玉也大呼吃不消。 不久,紫娟已領著莫家玉,來到一座精巧的木屋之前。 那本屋是用細小的異種檀香木蓋成,一半以地為基,另一半則懸在水塘之上,屋角還用一條粗繩,拉住一隻獨木舟。 從外表看來,那木屋的支支香木,粗細不一,但安插及編裝,甚有條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顯得均勻有致,別具一格。 木屋四周除了那泓水塘之外,屋間還有不少奇花異草,散發出陣陣清香,與那木屋本身檀香本所發出的特有芬芳氣味,揉合在空氣中,沖人欲醉! 莫家玉置身此景此地,不由大為羡慕。 他想:楚辭遠遊雲:「載赤霄而淩太清。」正是人生不可多得之事,因為要想過游天庭,飽覽天堂景物,豈是容易之事? 可是,自己正面對著太清閣,而閣前閣後的風景,端的是人間少見「此景只應天上有」,想來這太清閣確是名副其實,我此刻不是正應「載赤霄而淩太清」之言? 能像飛鳥一樣,淩空邀游,誠然是件樂事,但太清幻境,畢竟離現世諸事太遠。 因此,如果能有機會,覓一勝地,就像這梵淨秘府中的太清閣一樣,過一輩子的自在生活,其感受必與「載赤霄而淩太清」無異。 莫家玉一時忘情,怔怔地被那太清閣四周的景物所吸引住。 紫娟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地又走回莫家玉之旁道:「公子!小姐吩咐,請進閣中相見!」 莫家玉「哦」了一聲,舉步跟在紫娟後頭,走向那木屋之前。 木屋門前,有六級圓木臺階,爬上臺階,則是回廊,直通到木屋入口。 回廊設計得甚具匠心,看似閣樓回廊,卻隱含太極陣法特有的「三折二曲,一彎四角」之原理。 換句話說,回廊共有三折一彎,而每一折必有一對稱曲線,每一彎則成兩對角(即四個角)。 這「三折一彎」之妙用,乃在可退可守,可進可攻。 譬如,若有敵人侵入廊前,則守方只要扼住四個角,就可產生包圍之勢!退避時,亦能循對稱曲線移位元,如四個人同時移位的話,因對稱之故,對方必有感受八面伏襲之壓力。 莫家玉雖未深研各派陣法,但這太極陣法的基本原理,在莫家玉看來,並無陌生之感,是以,他一走上回廊之時,就能瞭解這回廊的妙用。 還有,回廊既按這種原理設計,則其曲線之美,並不落一般窠臼,而令人有粗俗之感。 莫家玉一面走在回廊之上,一面四處環顧,深覺這太清閣之設計,既不違反四周地勢,也沒有破壞自然,而又能別出心裁,確是高明之極。 紫娟領著莫家玉走到太清閤门前之際,一名侍婢已披簾候在那裡。 莫家玉也不客套,昂首闊步地走進屋內。 他只覺得屋中甚是明亮,鼻中並聞到一股舒人肺腑的異香。 這木屋並未有多少窗口,而室內光線卻極充足,莫家玉一時好奇,眼顧四望,想找出光線的來源。 結果,他發現屋頂上有一處很大的天窗,天窗是用一種中土罕見的琉璃箝牢,光線就是透過那塊琉璃射入室中的。 不過,有一點讓莫家玉不解的地方,便是那強光透過薄薄的琉璃,進入室中之後,卻是那麼柔和,毫不刺眼。 還有那陣陣木香,是不是某種檀木所散發的香味? 他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所以然,心中不由歎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人的見聞,畢竟是很渺小的!」他有了這種想法,不由得對那些夜郎自大之輩,感到好笑。 他正在思量之間,但覺眼角人影乍現,一名素衣長髮的少女,在兩名侍婢的扶持之下,嫋嫋婷婷,自內室走了出來。 莫家玉忙凝目注視。 他這一看,心中登時大吃一驚。 那素衣少女先開口說道:「莫公子久違了!」 莫家玉忙道:「姑娘你好!」 素衣少女回道:「剛才你看到我之刹那,何以現出吃驚的樣子?難道說,我已病得不成人形?」 莫家玉不想撒謊,道:「沒有啊!姑娘風采依舊,神韻仍甚動人……」 他還想說什麼,那素衣少女已接著道:「哦?既是如此,你何故吃驚?是不是我的容貌變了不少?」 莫家玉道:「不瞞姑娘,不才現在所看到的你,與初次在臨安第一次拜仰的你,一模一樣,同是紅透大江南北,名伶杜劍娘!」 那素衣少女(杜劍娘)淺淺一笑,道:「哦?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吃驚,我還以為我變了樣哩!」 她聲如出谷黃鶯,宛轉悅耳,在莫家玉的印象中,這聲音正是杜劍娘的特長,如假包換。 就這麼一個照面,莫家玉已如墜五里霧中,大感不解。 他在一日之間,碰上了兩位杜劍娘。 第一位是杜劍娘,從宣城竹林院中,同自己潛逃至大理,一路相伴而行,而莫家玉自始沒有查覺出,她有何不妥之處。 因此,他在會見眼前這位杜劍娘之前,一直深信第一位杜劍娘是真的。 可是,眼下之種種,在向他表示他先前的看法可能有錯。 換言之,在兩位杜劍娘之間,已難分出誰真誰假,兩人都有真的證據在,如言談、神情、身份,使人無法分出真偽。 然而,杜劍娘不可能有兩人,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既然如此,應該誰才是真的杜劍娘呢? 莫家玉雖則已處在難辨真偽之狀況下,但此刻他反而能保持冷靜的頭腦。 當下,他作了一個決定,便是先冷靜下來再講,他暗中警告自己,道:「千萬別鑽入牛角尖,絕不可能先入為主的觀念,迷惑了判斷力。」 於是,莫家玉道:「據說姑娘被陳公威以獨門手法閉住奇經八穴,對也不對?」 那杜劍娘道:「不錯!有朝一日,我必報此仇!」 莫家玉道:「難道說,你不會設法解災?」 杜劍浪微「哼」一聲,恨聲道:「那廝手段狠毒,解穴之法雖試過,無奈未待活氣之前,我已疼痛難耐,縱使有辦法,也無人同意我受此罪。」 莫家玉道:「不才素來對經脈之道稍有涉獵,如姑娘願意,不才可以試試看。」 杜劍娘道:「我對閣下之學,向極仰慕,不過,我敢斷言,這次你必要碰上棘手難症了!」 她一面說話,一面示意紫娟替她挽起袖口,顯然她已同意莫家玉替她把脈試試看。 莫家玉也不謙辭,他輕輕握住杜劍娘的柔荑,找到脈門,專心一意地切脈。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莫家玉收回右手,道:「果然正如姑娘所料,不才實在探不出禁制所在!」 他臉上表情,甚是失望,杜劍娘卻道:「這也沒什麼好失望的,反正我已準備待上三個月,等穴道自解,只是想來心有未甘罷了!」 莫家玉道:「這樣或者對姑娘有好處也未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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