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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成金鐘白髮披肩,黑衣拂動,山風之下,獵獵作響,只見他右手綠籐杖驀地向左面揮出,發出了一股凌厲的杖風,其勢有如排山倒海,雷霆萬鈞。

  只聽「嘩啦啦」一聲巨響,樹倒土揚,砂石飛濺,其勢果然銳不可當,由此亦可知這成金鐘功力之深,非只是精於使毒一道而已。

  雲散花目光隨著他杖影落處,但見左面一排巨松,竟有數棵連根拔起,也有數探攔腰而折,自然是成金鐘杖上威力所致。

  只是這卻是她想不通的,莫非成金鐘另外發現了敵人,而那敵人是匿身在松樹之上?可是細看之下,並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那麼,他這樣作,又是為了什麼?發瘋了不成?

  心中想著,卻覺得杜希言動了動,目光中泛出驚懼之色,雲散花知道他必有所見,自然不能再捂著他的嘴,不許他說話。

  她緩緩放下手,面龐向前微貼,幾乎已挨到杜希言的唇上,耳邊的一縷秀髮,拂在杜希言臉上,癢癢地……她吐氣如蘭的輕聲道:「他這是幹什麼?」

  杜希言見成金鐘運動綠杖,劈打著左面的樹石,聲響極大,此刻發言,自不愁他能聽見,而且他早已憋不住了,長長吁了一口氣,輕聲道:「他要施展毒法了。」

  雲散花悄聲道:「那麼他何故要打倒那些松樹?」

  杜希言道:「這種毒焰搜魂大法,要借助左面來的風力,不信你看,風可是由左面向這邊吹?」

  雲散花依言抬頭望去,果見樹梢兒確是偏右,顯然風力是由左面右。

  杜希言正要開口,雲散花忽然緊握了一下他的手,原來不知何時,他二人早已累手相接,那一握之下,杜希言立時體會出對方那只柔若無骨的玉手,所傳過來足以蕩人魂魄的溫情,一時心旋大搖,目光中散發出撩人的情焰。

  雲散花卻毫不在意,她所以忽然握他一下,只是發現成金鐘突然住手的關係,現在成金鐘又繼續揮舞著綠杖,聲勢較先前更大,杖影掠處,樹倒根拔,眼看他已將把左面的障礙物摧毀殆盡。

  雲散花偏頭而視,一碰上杜希言的目光,立時就知是怎麼回事,不禁又氣又笑,伸出春蔥似的玉指,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道:「傻子,這是什麼當口了……你還有此心情。」

  明眸流波,那張清水臉上,也不禁浮出了微微紅暈,這種感覺,對於才智過人的雲散花來說,還是挺新鮮的。

  她曾經被淩九重擁抱熱吻,也曾欣賞過孫玉麟的英俊豪邁,可是……這些似乎都不能拿來與杜希言相提並論,杜希言雖然不說一句話,只憑著他皎潔的眼神,和他那種斯文的神態,就能緊緊的扣人心弦。

  眼前當然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大敵當前,怎可分神?雲散花輕輕推了他一下,笑道:「你呀!」

  用手向外指了指,又道:「快想個法子吧,你不是擅解百毒的高手嗎?」

  杜希言心神一蕩,恢復驚覺,低頭暗歎一聲:「慚愧!」

  他素來是胸懷坦蕩,尤其是自學天罡絕藝,取食陳年佳釀之後,靈台更是湛明不過,可是此刻偎擁玉人,吹氣如蘭,軟玉溫香抱滿懷的當兒,竟不禁有些意亂情迷。

  他曉得這一定是由於石縫內空間太小,兩個人擠在一起,身體緊貼,所以沒有想到男女之別的時候也還罷了。

  一旦轉念及此,自然禁不住為之意馬心猿了。

  他驚覺之後,深深吸一口氣,把思想集中在那百毒教主成金鐘身上。眼中的情慾之光,登時消失,恢復了在目前的形勢下急需的冷靜。

  這些自然都逃不過雲散花的眼睛,在紛紊的情緒之中,她極迅快地拿來與孫玉麟、淩九重作了一個比較,不由得對杜希言油然而生敬愛傾慕之情。

  杜希言注視了外面一下,附耳道:「眼前情勢,我們唯有調換一個方向,才可苟安,只是如何行動呢?」

  雲散花搖搖頭道:「太難了,我這遮身術只一動,露出身子就不靈啦!」

  杜希言道:「那就麻煩了。」

  說時他匆匆自身上取出一個扁平的錫盒,那錫盒正如裝「丹鳳針」的盒子一樣的精美,其上雕刻著一隻小鳥,小鳥口中咬著一枚小小的朱紅色果子。

  雲散花看得十分驚奇,道:「這盒子裡是什麼?」

  杜希言道:「可解除風毒的一種異果。」

  打開盒子,一陣清香直撲面鼻,杜希言取出了兩粒,一位給雲散花,另一粒給自己放入口中。

  那小小的紅果,正如盒面上小鳥口中所咬的一般,雲散花放入口中,頓覺一片冰寒直貫丹田,緊接著卻傳上來一陣暖流,遍佈全身,說不出有多麼舒服。

  杜希言收起了盒子,忽然一眼望見成金鐘那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注視著自己這邊,面上表情詭異莫測;不由大吃一驚。

  雲散花更是吃驚,趕快拉住他,低聲道:「暫時別動,我們只怕小看他了。」

  他們果然著了成金鐘的道兒,原來成金鐘有意弄出很大的聲音,好讓他二人乘機說話,尤其是要聽杜希言的口音,他表面雖是在劈打著樹木山石,發出巨大的音響,可是暗中卻留神傾聽,而且不時中止動作,如此一來,果然被他斷續的聽到了一些。

  他斷定出聲音的來處之後,心中大喜,手中綠杖向二人藏身處指了指,宏聲大笑,道:「你二人還不出來麼?老夫已經看見你們了。」

  言罷,突然眉頭一皺,鼻子四下聞了聞,冷笑道:「看不出你二人小小年紀,竟然連『九盤山』的『朱紅果』,也弄到手中,怪不得不怕我的毒法了。」

  他這話與事實似無出入,因為杜希言確實拿出朱果,與雲散花各服一粒。

  可是雲散花卻隱約感到不對,不過目前情勢危急,無暇分心尋思。假如她不是忙得也沒有轉眼的話,定必發現杜希言忽然間神采煥發,懼色全消,似是因得對方一言,觸動了極為驚人的靈機。已經有了應付之法一般。

  她趕緊以傳聲之法,向斜對面的石縫送出,道:「成金鐘,我們曾得仙人傳授,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你也瞧不見。何況我們目下身藏十丈地底,你焉能瞧得見?我念你一世英名,得來不易,目下給你一個機會。如若你從此離開,不再捲入武林間的恩怨紛爭之中,我們今日就放過你。假使仍然執迷不悟,那就儘管放手施為,我們總要叫你死而無怨。」

  成金鐘冷冷一笑,心中卻暗想,姑勿論此二人是否真藏於此,我且先試他一試,也許如此一來,可迫使他二人現身也未可知,於是開口道:「娃娃好大的口氣,老夫倒要見識見識你們兩個小輩,究竟是何許人也?」

  言到此,伸手解下了一個葫蘆,自其中倒出了數枚大小如豆的淡綠色顆粒,面上神色,更是陰森可怕。

  二人距離他尋丈之外,可是在成金鐘打開葫蘆時,鼻中卻聞到了一種異味,那種感覺彷彿是忽然行到了陳屍纍纍的墳場,在月夜下的那些閃閃發光的白骨。

  杜希言低聲道:「這是一種混合毒磷的東西,小心著火。」

  雲散花心方驚異,卻見杜希言手指彈處,發出了一粒很小的石子,這粒石子擊在五尺外的一棵小樹上,樹身微微一幌。

  成金鐘早已蓄勢待發,只是甚難拿準對方確實藏身處,忽見樹身微動,心中大喜,目中叱了聲「著!」

  只見他屈指一彈,綠光閃處,但聽得「波!」一聲輕炸,黃煙乍升,那棵小樹竟自著起火來,空氣中散發出一種磷硝的臭味。

  雲散花心中叫一聲:「好厲害!」對於杜希言的有見於先,更是欽佩。

  成金鐘雖然一發未中,但綠焰照處,已看出兩人藏身之所,當下獰笑一聲,手指連彈,一連又發出了四粒。

  如此一來,二人再也難以藏身,杜希言一拉雲散花,道:「快走。」

  那綠色磷丸,迅如閃電,已在二人藏身的石縫處爆炸開來,火光一現,但聽得「波波」連聲,雲散花急忙閃身,卻已不及,那件用以遮身的衣服竟被爆炸開來的火星沾上了一點,立時著火。

  雲散花連忙使勁拍打,幸而迅即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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