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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哈哈,好罷,你且隨我來。」說完拿起棋抨,疊為兩折,與及其兩瓶棋子,躍下大石,一徑繞到山后,尋到一處平坦的草地,四面僻靜無人,便道:「咱們就在這裡傳藝。」

  沈雁飛垂手肅立,只聽五陰手淩霄道:「昔年我敗在金龍旗管俅旗下,這支五陰鬼手被他以金龍旗卷飛,於是打那時起,我便息影江湖,隱居在雁蕩山苦練武功。一晃三十餘年,除了在內功火候上稍有寸進之外,實在並無所得,因此心灰意冷,打算終老雁蕩,不復踏入江湖一步。」

  「要知老夫當年極是自負,那天和金龍旗管俅劇鬥了好久,他忽然使出三手怪招,老夫簡直沒有喘息之機,兵器便自脫手。一時情緒震盪過甚,竟然記不住他三手連環怪招竟是如何出手,故此日後苦思冥索,終因忘記了對方招數而無靈感,數十年彈指而逝,卻依然故我,教老夫如何能不灰心?這時因久亦不聞金龍旗管球音訊,料他年紀老大,恐怕已比我早一步故世,心灰意冷之餘,也就準備結束此身。雖然還有一個大仇人,但那人身懷異術,睹面亦不相識,此仇亦等於無法報得,故此終於決定懶得再活下去,便在雁蕩山一處無底幽壑跳下去,大概下墜了數百丈,老夫已昏昏迷迷,忽然身軀大震,原來是碰在繞崖而生的叢樹上,然後滾下斜坡,也不知失了知覺多久,就在快醒之時,忽然做了一個夢,竟是夢見當日和金龍旗管俅大戰的情景,當他金龍旗映日一展,金光耀眼而卷住我的五陰鬼手時,老夫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夢境猶自歷歷如在眼前,那金龍旗管俅的三手怪招也記得清清楚楚。老夫驚魂乍定,便又喜不自禁,於是此後短短的一年中,創出五式五陰鬼手絕招。」

  沈雁飛長長吐一口氣,道:「老前輩你這五手絕招,可真得之不易哪!」

  五目手淩霄悵然微喟道:「人生如我,可謂毫無價值,回想年少時豪氣干雲,恍如一夢。」

  他開始把這五手絕招傳給沈雁飛,沈雁飛天資穎悟,本身武功又極高強,真是一點便透。僅僅因不夠純熟而不能一氣呵成而已。

  五陰手淩霄高興異常,他一向的為人便是這樣,愛惡一憑己意,雖非奸邪之輩,但也算不得正派。但這種人自有可愛之處,那便是性情率直,毫不矯揉做作。

  沈雁飛感覺出這五手絕招奧妙無比,假使自己練得純熟,加以變化而能發出陰氣,那就足以傲視天下,故此對五陰手淩霄異常感激,跪倒磕個頭,道:「雖然老前輩不算是小可師父,但此恩實不啻于師尊,請受小可之禮。」

  五用手淩霄朗聲一笑,轉身欲走,沈雁飛但覺無以為報,趕快過去攔住他說道:「老前輩暫留玉步,小可知道此思難報,但總希望略表寸心,如蒙不棄,敢請老前輩把另一個仇人事蹟賜告小可。」

  「那個人麼?說了也沒有什麼用,縱然他站在我面前,我也無法認出,甚至你便可能是他,而我卻把壓箱底的玩藝都教給你,哈哈!」

  他豁達的笑聲,反而使得沈雁飛非常好奇起來。世上哪有連仇人站在眼前也認不出之理?莫非是從未見過?那麼總歸有名有姓,或是容貌上的特徵?總之絕不該說得連細心訪查絲毫無法才對。

  「你年紀輕輕,倒是蠻固執的,好吧,老夫不妨說出來,讓你增長點見識。這人在三十五年前,曾經像彗星似地劃過天空,光芒極盛,可是僅僅一瞬間,就永遠消失了。那時他有個外號是千面人,真姓名則誰也不曉得。你可聽過千面人這個名字?沒有麼?當然你不會知道,要知三十五年時間不算短,而千面人又沒有什麼特出絕技流傳武林,故此現在的人便罕有知道的。他仗以成名的絕技,便是化裝功夫,真是扮哪個似哪個,至親近的人,也難辨認出來。他的武功大概不錯,因此起初他混跡江湖,常常假扮別人去做案,從未失過手。而那個背黑鍋的,卻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被捕,事主指認犯人時都矢誓說不會認錯,結果那個真犯便逍遙法外。他跟我的關係也很簡單,只為了他不知幾時見過我,我在武林中聲名不錯,他便常常扮了我去做些壞事,後來得罪了相嵋高手白衣女俠葉秀。葉秀和我本來稔熟,那次放過了我,其實是那可惡的千面人。之後那金龍旗管俅卻為她出頭,把我挫敗在金龍旗下,你想追源禍始,真正的仇人是不是那千面人呢?我雖明知是他,但到哪裡去尋他?據我這次重人江湖打聽到消息,從許多方面推測,那千面人似乎在安居數十年之後,又有靜極思動的跡象。」

  「真是那麼相像?這等事教人以置信。」沈雁飛道:「但小可一定隨時留心,假使有一天碰見這廝,小可必盡力而為,必要時殺死他也不算殘忍。這種人留在世上也沒有用,老前輩以為對麼?」

  五陰手淩霄朗笑一聲,徐徐走開,就像閑雲野鶴般飄然而逝,不知雲歸何處。沈雁飛把心思放回在那五手絕招上,自個兒一直練到晌午,猛可記起上山之事,不覺啞然失笑,趕快重複尋路上山。

  快到上元觀時,因山路陡峭危險,遊人已絕蹤跡。忽見一個長衫斯文人,在前面描招搖擺地走。乍看無甚出奇,但行家同中,已發覺那人腳下又穩又快。

  沈雁飛驚訝地想一下,他並非驚訝那人的腳下功夫不惜,而是奇怪這人穿著斯文,取路直趨上元觀,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當下腳底加緊,直追上去,離開十餘丈遠,便故意弄出聲響。

  那人口頭一望,沈雁飛哎了一聲,朗聲道:「老前輩去上元觀麼?」

  敢情他又碰上了五陰手淩霄,不過這番五陰手淩霄已換了件淡青長衫,看起來生像年輕一些。

  他向沈雁飛點點頭,冷淡地唔一聲。沈雁飛想道:「這些高手異人總是性情古怪,脾氣難測,早先和我很親熱,現在卻其冷如冰。」想是這樣想,但他已聽慣異人行徑,倒不奇怪,趕將上去,道:「小可也是要到上元觀去。」

  「你找哪個?」

  沈雁飛詫異地瞧瞧他,他又道:「你這樣瞧我做甚?」

  「老前輩怎麼兩個時辰工夫,就看起來年輕許多?還有聲音也變粗了一點兒?你怎麼啦?」

  五陰手淩霄仰天大笑一聲,舉手摸摸臉龐,道:「我忽然年輕了,是麼?」沈雁飛再細看一眼,覺得好笑起來,道:「不,不,大概是老前輩你換了衣服,所以一時錯覺,其實看清楚還不是和剛才一樣。」

  「你到上元觀找誰?」他又問。

  「小可去找一位伯父,他老人家可是借地寄身,只因還有別人要見他,故此小可去問問他是否方便在觀中接見。」

  「哦,你跟觀中道士們不熟,」他露出一點兒失望之容:「現在是一個道號玄光的道人做觀主啦!」

  「啊,那玄光觀主乃是小可一個朋友的師兄,即是追風劍董毅的弟子傅偉,他和小可是朋友。」

  「追風劍不住在山上,他家居灌園。」

  「小可知道,但傅偉一定在山上,以前我們雖沒有約定,但他一定在山上。」

  「那麼咱們一同走吧,呀,你看,上了這坡,便是青城山上元觀了,亦即是武林最有名的幾個劍派之一。」

  那上元觀金碧輝煌,矗立在陽光下,氣象萬千。在觀門前面一大片非常平坦柔軟的草坪,觀左側和觀後都是千仞懸崖,因此這上元觀除了建築得宏麗莊嚴之外,還有點兒奧秘危險的味道。

  踏入觀門,立刻感覺到地方極大,屋宇無數。當中是三清神殿,兩邊都有配殿。

  一個中年道人迎將出來,稽首問道:「兩位施主駕臨敝觀是隨喜抑是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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