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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馮征和他拉一下手,也祝他道:「二弟你是萬事如意,重謁嚴親。」

  他一溜煙奔人花樹叢中,按照著那山峰方向,急急前奔,身形是盡可能弄得隱蔽一點。

  走了好一會兒,估計也有四五裡路,但前路花光如海,居然連山峰也瞧不見,這可是咄咄怪事。馮征不覺停步,左顧右盼。

  他躍上一叢樹頂,四下張望,敢情那座山峰已轉到右邊去了。當下失笑一聲,又向右邊疾奔。

  走著走著,忽覺不對,躍上樹頂一看,敢情矯枉過正,太偏右了一點,是以那座山峰反而跑到左邊去了。

  他聳聳肩,躍回地上,忽見一個人站在對面的樹下。可把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人身穿藍布衫褲,面目粗俗,垂手站在那裡,沒有言語。

  馮征想道:「難道此人便是百花山主?得想個法子把他穩住。」

  「你是嶺南百毒門的人麼?」

  「是呀,敢問尊駕貴姓大名?」

  「小的李三,現奉山主之命,為你引路。」這人說完,轉身便走。步聲沉重,分明武功有限。

  馮征不敢多言,以免露出馬腳。心中卻詫想道:「此人走到離我不遠處現身,我卻沒聽到聲息,真是怪事。」

  「呀,李三兄你往哪裡走?那座山峰不是在左邊麼?」

  李三道:「不,那是假的,你跟著我走,別離開太遠又迷了路。」

  馮征不服地暗自咕噥道:「笑話,這還能迷路麼,那座山峰又怎麼能假得的?」

  李三左彎右繞,片刻工夫,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片綠草油油的山坡,那座山峰也就赫然矗立眼前。

  剛才未出花樹範圍之前,尚自迷茫地一無所見,這可使得馮征大為詫駭,故意躍退半丈,身形已人花樹範圍。眼前一花,但見前路盡是繽紛燦爛的百花。趕快往前一躍,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力量在阻止他,不過因為他跳得快,衝力巨大,一下子掙脫了那種使人軟綿綿的阻力,腳踏實地,天地明朗,百花山可不是好好巍然兀立眼前。

  在山腰處一塊平坦的曠地,靠著岩壁建築了一排五間石屋,當中的一間,正是幢兩層的樓房。不過房子都不大,浮動著一派恬靜的氣氛。

  那座兩層樓的樓上,直個小小的平臺,用紅色的石欄杆圍住。這時忽然出現了一個女郎,長裙端端正正,就是顴骨稍嫌高點,還有那兩條眉毛和那對眼睛,隱隱露出煞氣,令人覺得她太過缺乏女性的味道。

  她看見了馮征的禿頭,便道:「喂,你可是百毒門的馮師父?還有那位范師父呢?」

  聲音非常鏗鏘,好像是堅硬冰冷的金屬碰擊時發出的聲音。

  馮征心中暗喜,想道:「原來這裡還不知道古樹峽之事,不過即使知道,一時仍不能認定我是二弟那邊的人。這位姑娘大概便是秦宣真之女秦玉嬌了,想不到在此遇著她。」

  當下大聲道:「在下正是百毒門馮征,你可是秦姑娘?范師父沒有和在下同來。」

  秦玉嬌哦了一聲,對於父親安排之事,她不大關心多管,招手道:

  「你上來吧,兩邊屋內都有樓梯,但你願意跳上來也可以。」

  馮征應了一聲,摸摸光頭,故意後退了兩步,然後一沖一躍,竟飛起一丈五六,比紅色的石欄杆還高出三尺。

  一扭身落在平臺上,赤腳板弄出一點聲息。

  秦玉嬌微微一笑,心中道:「這等身手的人,爹爹還倚作大援,奇怪。」口中卻問道:「馮師父可聽到沈雁飛的消息?」

  馮征眼光一溜,省見廳門口站著一個人,大概那人已瞧見他跳上來的情形,正拈髭陰笑。馮征差點兒打個寒噤,原來那人眼光陰詭之極,面龐削長露骨,下領處長著一小撮鬍鬚。益發令人覺得此人難打交道。

  可是馮征到底是一派的未來掌門人,暗中捺定心神,沒有露出絲毫神色,答道:「那沈雁飛麼?有,有,他到過古樹峽一次,但此人詭計多端,終讓他發覺不妥而溜掉。據說已往百花山來,我在山外發現一個形跡可疑的少年人,好像就是那沈雁飛,但我拿不准,又知道此地已有準備,便沒理會那廝。」

  百花山主金如水冷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原來馮征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到底沒說出來意,未免蹊蹺。

  馮征乾咳一聲,帶著尷尬地向秦玉嬌微笑道:「在下有點兒事告訴姑娘,可否過來這邊一下。」

  金如水一轉身,走回廳中。於是馮征挨近秦玉嬌一點兒,但又先於咳一聲。原來他這番做作,無非使金如水誤會他是奉了秦宣真的密令,來此告知秦玉嬌。這樣金如水自然不便詢問。辦法想得滿好,慘就慘在一時不知編些什麼屬於秘密的話,才能使秦玉嬌也完全不疑。

  秦玉嬌悄悄道:「你說吧,不要緊的,金叔叔決不會偷聽。」

  馮征脖子都掙紅了,自說不出話來。但不說又不成,勉強道:「在下此來,固然是奉老莊主之命,報告山主關於沈雁飛的行蹤。」

  這幾句話要是被金如水聽到,登時便會知道他在扯謊。因為若是僅因此故,秦宣真手下專門訓練的訊鴿何以不用,而將人山的秘密告訴於他?但秦玉嬌到底是個姑娘家,不大懂得江湖詭詐的情形,而且她也因只關心自家之事,毫無興趣理睬父親的閒事,是以仍然倒著耳朵,等他說下去。

  馮征眼光越過欄杆,只見峰腳百花如錦,簡直是一片花海,若有人在其中走動,決看不出來,因此稍稍放下心,話鋒一轉,故作驚問道:「噶,姑娘請看,峰腳下花樹密植,焉能見到敵人潛入?」

  秦玉嬌道:「你自然看不到,那是極奧妙的一個陣法,稱為眾香國,我在這裡學了許久,如今還是僅僅能夠出人陣法,仍然看不透陣中有沒有變化,你當然更加看不出端倪了。」

  馮征想道:「這樣說來是不是我必須和她在外面呆久一點兒?以免那詭詐多疑的金如水發覺了,二弟可就等如甕中之鼈?但我如何拖延時間呢?」

  「這陣法可不容易學到,啊,我是指全叔叔,他當年為了學這個陣法,不惜棄絕榮華,離開十丈紅塵和家人妻子,到這百花山來佈置此陣,咦,你還未說出來此告我之事呢!」

  馮征的心咚咚一跳,手足無措。

  秦玉嬌迫緊一步,道:「快說呀,我在等著哩。」

  馮征忽然靈機一動,道:「噢,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僅僅是在下私心裡的一點好意,特地借這個機會來告訴姑娘,那便是當日沈雁飛到古樹峽來……」他故意歇一下,只見她脖子伸長,頭髮可就拂到他的耳朵,心中立刻拿得定了,便繼續道:「沈雁飛曾經向七星莊的人盤問你的下落,露出很關切的樣子。在下想你們究竟是師姐弟,這情形應該讓你知道。」

  秦玉嬌發了一會兒怔,輕輕道:「謝謝你,不瞞你說,我們以前的感情很不錯呢!」

  馮征巴不得她多延一點時間,站著不動,盡由得她癡癡憶想。但心中卻歉然忖道:「二弟這副英俊的容貌,真害死人。」

  歇了片刻,見她好像已經想完,便找話搭訕道:「姑娘你剛才說到這位金山主甘願放棄塵世榮華,而來經營此地,究因何故?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姑娘可否明告?」

  秦玉嬌道:「那當然是因為不得已的緣故,只因金山主以前也是黑道中極負盛名的人物,後來因結下一個極厲害的仇家。那仇人雖然在當時武功和他不差上下,但那人資質甚佳,若然刻苦修練,一定能練得比他強勝許多。同時那人手底毒辣,將來報仇時,必定會殺盡他全家,因此他不敢呆在家中,跑到這深山裡頭,擺下這個極奧妙的陣法。金山主的一家人口不少,食指浩繁,數十年來,都是由家父供養。故此家父有事,他會出力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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