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俠骨關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聲音淒傷絕倫,那琵琶聲已息,歌聲猶自飄蕩河上,白鐵軍聽著聽著,不由英雄氣短,大起憐借之心,不忍立時便去了,心想這女子各種樂器均會,真是聰明得緊。

  白鐵軍道:「姑娘此言差矣!人間事正該由人去管,整日間憂愁不展,那濟得什麼事?」

  蘭芳神色一整道:「公子是英雄,自應有胸懷,請寬恕賤妾失言。」

  白鐵軍又道:「長門女子豈皆薄幸?家……家母不是……不是……」

  蘭芳幽幽地道:「主母是聖人,便和菩薩一樣情操,豈能以常人論之?」

  白鐵軍正要勸說,忽然門簾一掀那侍候蘭芳的小姑娘進來道:「楊公子要見姑娘!」

  蘭芳道:「告訴他,姑娘今日不見外人!」

  那小姑娘向白鐵軍瞟了幾眼,口中答著,笑吟吟地走了。

  白鐵軍道:「夜已深沉,小可亦該告辭!」

  蘭芳默默瞟他一眼,雖是一言來語,但目光中卻充滿了渴望之情,白鐵軍雖是粗邁,但也理會得了,當下心中尷尬,走也不好,不走更是不好,茫然坐下。

  蘭芳見他坐下,精神一振,搭訕道:「這姓楊的不知是何路數,當真富可敵國,這夜光杯便是他送的。」

  白鐵軍哦了一聲,蘭芳道:「公子雅人,這長夜漫漫,咱們對奕一局如何?賤妾記得當年董爺最善圍棋,令堂棋力亦佳,往往一坐便是終夜……終夜……」

  她說到此,忽然想到話中語病,臉一紅說不下去,白鐵軍心道:「她這是留客,我欲一走而去,無奈心中不忍,白鐵軍啊白鐵軍,你昔日豪氣何在?」

  他生平最不喜這種棋琴書畫,以為此乃雕蟲小技,男兒自當學萬人敵,救國救民,那還有時間涉足於此?但見蘭芳放好棋盤,只有坐下再說。

  圍棋一道首重悟性,白鐵軍確是不善此道,但他悟性本高,規則也懂,出子又快又疾,根本甚少思索,那蘭芳見他下子雖是破綻處處,但著意遠大,隱約之間大開大蓋之氣勢呼之欲出。

  下到分際,蘭芳連布數陷,白鐵軍漸漸不利,正在緊要關頭,驀然白鐵軍一推棋盤,大聲喝道:「好賊,竟敢暗算大爺,你……你……」

  他話未說完,一個蹌踉,跌坐地下,全身發抖,蘭芳大驚失色,上前扶持,白鐵軍揮手一擊,拍的一聲正中蘭芳面門,登時五個深紅指印現了出來,蘭芳倒退三步,跌倒壁前,虧得白鐵軍此時功力全失,不然這一掌蘭芳豈還有命在?

  蘭芳見白鐵軍臉上黑氣直升,全身顫抖,他也顧不得掌痛,當下又要上前去扶,忽然廳門一開,一個人影如鬼魅般閃了進來,冷冷打量白鐵軍道:「姓白的,向女子婦人發威算得什麼好漢?」

  白鐵軍運功止毒,不能發語,蘭芳大驚叫道:「楊公子!是你?!」

  那楊公子冷冷地道:「這小子命在旦夕,蘭姑娘,你好好替他安排後事啦!」

  白鐵軍運氣個數周天,但那毒卻依舊上竄,半點止遇不住,當下心中一陣慘然:「今日死在楊群手中,真是蒼天有意絕我丐幫了。」

  原來那姓楊的正是楊群,他一步步走近白鐵軍,目光中一片殺機,對白鐵軍道:「世上既有姓楊的,便容你不得,哈哈蘭芳,多謝你安排的連環巧計。」

  白鐵軍知難逃此危,當下也不再運功,高聲喝道:「想不到閣下是這等小人,唉,人心難測,姓白的認栽了,你快快下手吧!」

  他說到後來,竟是嘆息蘭芳心險若斯,語氣中全是絕望之意,那蘭芳心中一慘,咬牙道:「董公子,蘭芳死給你看。」

  當下飛快一頭闖向牆去,正在這時,忽然青影一閃,一個人影疾如閃電直沖進來,那身形實在太快,淩空連走數步,硬生生將蘭芳後襟拉住,雖是如此,但畢竟慢了半步,蘭芳一頭已闖在牆上,砰的一聲鮮血直流,昏倒地下。

  只見來人年過古稀,但衣著適身,青袍飄飄,瀟灑無比,白鐵軍心中忖道:「世上還有這快身法,師父能不能辦到?」

  那老者冷冷打量楊群道:「你去告訴魏定國,是好漢的何必藏頭藏尾,這下毒伎倆更是下作,要想到中原來撒野,只怕還沒有如此便當!」

  他抬頭言道,根本未將楊群放在限內,楊群心念一轉,他雖是個自負極高的少年,但一時之間也被來人氣勢壓懾,半晌道:「家師日夜禱告老前輩長命百歲!」

  那青袍老者道:「快替老夫滾,老夫豈能和你一個小輩動手?」

  白鐵軍只道楊群定然暴怒,他熟知此人功力,只怕此人突然發難,那老者只怕難以應付,正要發言警告,但萬萬料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楊群,竟如鬥敗公雞一般,一言不發而去。

  那老者嘆息一下,走到蘭芳面前,伸手淩空數點,啪啪數聲,點中蘭芳背上脈道,那血登時流得緩了,過了片時,血流停了。

  白鐵軍大吃一驚,他心中忖道:「以氣化劍,這人難道是神仙不成?」

  那老者從懷中取出數枚丹九,走到白鐵軍身前,凝目注意白鐵軍,一目光愈來愈是柔和,親切無比,白鐵軍一生之中,師父待他極好,但師徒嗟切武藝,便如良朋一般,那好友錢冰,雖是意氣相投,但也從無如此關切之情,一時之間,白鐵軍胸頭一熱,才叫一聲:「老前輩,您……您……」

  這時,他只覺那毒酒上升,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過了良久,悠悠醒來,只覺齒間清香猶存,背上大脈一陣渾厚真氣緩緩輸入體內,舒適已極,卻是不能發聲。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那股真氣愈來愈是淳厚,白鐵軍只覺全身真氣暴漲直欲裂體而出,他是武學大行家,當下心中忖道:「這老者以本身真功力助我加強真力這……這……真是萬載難逢的奇緣,世上能強過我本身真力,能導我真氣入竅的有幾人?他是誰?他是誰?為什麼對我這等好法?」

  思索之間,不禁運氣不純,耳畔只聞一個沉著的聲音道:「不要胡思亂想!」

  白鐵軍連忙屏息運氣,又過良久,全身真氣歸竅,略一運氣,竟是渾渾自如,意到氣至,他心中狂喜忖道:「我……我……已到『萬流歸宗』的地步,這……這……不是我日夜夢寐以求的境界麼?」

  只覺背後真氣漸漸移去,回頭一瞧,那青袍老者含笑望著他,一臉嘉許之色。

  白鐵軍翻身便拜道:「多謝前輩成全,請教前輩尊姓?大恩大德,小子再不敢忘。」

  那老者笑笑道:「孩子,你內功很不錯呀!魏若歸有徒如此,真是老懷大快了!」

  白鐵軍道:「前輩認識家師?」

  那老者道:「南魏百陽真氣,是天下武林一絕,老夫雖未見其人,但他徒弟如此,想來當真了不起!」

  他雖是輕描淡寫幾句話,但白鐵軍軍聽起來卻是無比份量,當下只覺那老者可親已極,心中的話再也不能隱藏,衝口道:「晚輩于家師神功雖只竅其門徑,但心中卻知便是家師功力,只怕不及前輩。」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如果你只竅其門徑,那老夫萬萬不信,哈哈!天下武功殊途同歸,魏若歸的奇門武學,大異常理,但也修成如此可敬功夫,真是殊途同歸,殊途同歸!」

  白鐵軍道:「小可一時大意,中了奸人之計,卻連累前輩消耗真氣療毒,真是過意不去,前輩差遣,萬死不辭!」

  那老者點點頭道:「好一個萬死不辭,你這孩子誠摯無倫,異日必是領袖群倫的人物,真是將門之子哈!哈!將門之子。」

  白鐵軍望望地下倒著的蘭芳,只見她前額創口極大,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懊悔,心中道:「是我害了這姑娘,白鐵軍啊白鐵軍,你糊塗如此,受了別人暗算,怎能把一口怨氣發洩在這善良姑娘身上?真是禽獸不如了。」

  當下對那老者道:「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