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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二十七章 生生死死

  左冰懷著悲傷的心,一個人孤單的走著,夕陽無力的灑著原野,左冰心中一直不停的問自己。

  「巧妹為什麼要自殺?我們不是逃出敵人的掌握了麼?為什麼?」

  他徘徊,沉吟,可是這問題卻沒有一點線索,天愈來愈黑了,夜風漸漸凜然,左冰只覺得心胸發痛,一陣比一陣冰涼。

  他不能定心琢磨這事的原委,茫茫然似乎沒有一個盡頭,但道路可走到一個盡頭了,前面是一片棗林,林後是一片山岡,黑壓壓地,他緩緩走進林子,又穿過林子,翻過山風,又來到另一處林子,那天上的月兒從東邊升起,來到當頭,又漸漸西墜,晨曦微露,殘星如錦,左冰心中什麼都不能想,便象行屍走肉一般,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遠?那鬱結在胸中的問題仍是一個死結:「為什麼巧妹要死,死又能解決什麼事?」

  他漫無目的的行走,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年,他原本是善良灑脫的少年,天性快樂,不拘細節,每能自得其趣,從來不知愁是何物,這時凝注一個死結,滯而不解,那情感的激蕩比起常人反倒強烈多了。

  天又慢慢亮了,左冰走到一處小鎮,江南多水,每個鎮旁都是一彎流水,清媚可愛,左冰走進一家酒肆,這時天色尚早,那店家正在起火煮粥。

  左冰默然坐下,忽然一個強烈的念頭。他心中不斷的忖道:「我該回去了,江南風光我已看得夠了,回到漠北去吧,瞧瞧年老的爹爹去。」

  當下胡亂地點了些早點,吃著吃著,吃完了卻連酸鹹苦辣都沒有嘗到,正要會賬離開,忽然門簾一掀,走進兩個壯漢高聲喝道:「店家,店家,快快弄二十個酥肉餅,兩碗雞絲面來,爺們吃過了還要趕路。」

  左冰不由打量兩人一眼,只見其中一個面容甚熟,他坐在暗角,那兩個並未注意,但他心灰意懶,也懶得多管閒事,擦了擦嘴正待站起,只聽見其中一個漢子道:「幫主要咱們把那小雛兒捉來,卻又象鳳凰似的供奉,真不知是何道理?」

  另一個漢子道:「三哥,你別小看了那雛兒,聽說她來頭之大,只怕普天之下也無僅有。」

  那被稱為「三哥」的漢子道:「哼,難不成是公主娘娘,你不瞧幫主對她那份擔心的勁兒,真好象一碰就破的瓷花瓶似的。」

  另一個漢子道:「三哥,小弟聽幫主身邊的人說,這小雛兒不但家世顯赫,她祖父是昔年武林中神仙一般的人物。」

  這時肉餅已送上來,兩人狠吞虎咽,忙得唏哩呼嚕,左冰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那被稱為「三哥」的漢子,正是飛帆幫的人,自己上次在林中見過的,便坐在一邊聆聽他倆人談話。

  兩人吃了一陣,那雞絲面還未上來,其中一個漢子又道:「三哥,你道這小姑娘的家長是誰,便是昔年武林第一奇人董其心董大俠。」

  那「三哥」吃驚的哦了一聲道:「董其心,便是被武林中人奉為絕代奇才,甘蘭道上人民生祠的董大俠麼?早知如此,咱可不去幹這差事了。」

  這「三哥」口音中有濃厚的北音,顯然不是江南人士,那中一個漢子道:「不說這小!」娘,便是昨日你用計騙開的人,也是大有來歷。」

  「三哥」道:「你說的是那姓錢的後生,不是也被捉到大寨去了麼?」

  另一個漢子眉飛色舞的道:「正是如此,看來咱們飛帆幫就要光大門派了。」

  那「三哥」面有憂愁,不再言語,左冰心中卻暗自狂跳忖道:「前夜原來便是這兩個人把銀髮婆婆孫女擄去,我……我左右無事,好歹也要打聽一下線索。」

  另一個漢子又道:「三哥,你好象有心事的。」

  三哥道:「不瞞五弟說,作哥哥的懷疑幫主……唉,一時之間也說不上為什麼,但……但總覺得大禍臨頭,這次迎立雙龍頭非本幫之福。」

  另一個漢子道:「三哥最愛多疑,來來來,咱們趕快吃完面,這便好上路啦!」

  左冰心中想起一事,不由一驚忖道:「那……那董其心……董大俠,不是上次錢伯伯說的人麼,那麼那小姑娘應該姓董了,瞧錢伯伯那種神仙一般人物,說到這董大俠都是恭敬崇愛,這人實在不凡了。」

  那兩個漢子吃完面揚長而去,左冰也會了賬,遠遠跟在後面,跟了一段路,又覺心灰意懶,自己何必再多管閒事?那小姑娘安危又幹自己什麼?正要止步,忽又想到銀髮婆婆親切的面容,心中實在矛盾得緊。

  那兩個漢子往郊外走去,左冰腳步跟著他二人走,心中卻不知想到那裡去了,忽然身旁灰影一閃,一個灰衫老者並肩走上,左冰不由回頭一瞧,正是那日他從野葬場下山時所遇到之老者。

  那老者打量了左冰一下,足下如行雲流水,也不見他踏步作勢,身形卻如飛起一般,步子大得出奇,轉眼之間,已越過前面兩個大漢。

  忽然一個親切的聲音叫道:「孩子,你出了什麼事?」

  左冰一聽到那聲音,再也忍耐不住,失聲叫道:「銀髮婆婆,婆婆!你在那裡。」

  後面銀髮婆婆的聲音道:「我躲著一個人,等下再來見你。」

  左冰聽那聲發自身後一棵沖天古槐之後,心知銀髮婆婆必然藏身樹後,過了一會,銀髮婆婆道:「孩子,你過來吧!」

  左冰轉身走到大槐樹後,只見銀髮婆婆滿臉神秘之色,叱舌道:「好險……好險!」

  左冰問道:「怎麼?」

  銀髮婆婆道:「你剛剛看到那灰衣老者是不是。」

  左冰點點頭,銀髮婆婆又道:「我便不是願跟他見面,否則須大家面上尷尬。」左冰不解,銀髮婆婆道:「這人是天下第一個自負之人,就是因為他那脾氣,結果弄得妻離子散,孩子,咱們不談他,我問你,你最近是怎麼混的?看你雙目失神,好象靈魂失竅似的,你到溪邊去瞧瞧,你臉上髒成什麼樣子?」

  左冰心中滿腹辛酸,再聽到婆婆這麼親切的數說,真恨不得抱著銀髮婆婆放聲大哭一場,但他畢竟是少年男子怎能隨便哭泣?雖是眼淚已到眼眶,心中連忙去想些歡喜之事,想去沖淡悲切之情。

  銀髮婆婆柔聲道:「你心裡有什麼事,儘管跟婆婆說,婆婆替你設法啦!」

  左冰正要將心事說出,忽然一個念頭升起:「我自己悲戚之事何必說給別人聽,惹得婆婆也不喜歡了,這是何苦?」

  當下道:「婆婆,您老人家孫兒被人擄去了。」

  銀髮婆婆大驚,也顧不得追問左冰心事,急道:「什麼?敏兒被誰擄去了,那姓陸的孩子呢?」

  左冰便將此事前後經過都說明了,銀髮婆婆急道:「孩子你帶路,咱們這便去找什麼飛帆幫去。」

  左冰急道:「依晚輩看來,還是請董其心董大俠前來比較穩當。」

  銀髮婆婆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董大俠?」歇了口氣怒道:「婆婆可不信料理不了那幾個壞蛋,快帶路。」

  左冰無奈,只得引著銀髮婆婆往飛帆幫大舵而去,走了幾個時辰,又回到飛帆大舵,左冰低聲道:「這裡面戒備森嚴,咱們等天黑了再來吧!」

  銀髮婆婆怒道:「管他這麼多,婆婆來了他們敢不迎接?」

  當下大搖大擺走進總舵,兩人才行了幾步,忽地閃出五、六個短衣漢子。

  銀髮婆婆眼睛瞧了不瞧,仍是邁步前走,那五個漢子一列攔在前面,銀髮婆婆一揮手道:「叫你們總舵主來。」

  她指使之間大有氣度,隱約間有一股雍容之色,那幾個漢子倒是不敢怠慢,為首的道:「請問閣下萬兒?」

  銀髮婆婆怒道:「誰和你們這般匪類通姓通名,快叫出你們頭兒來,不然便替我閃開。」

  她心中氣憤孫女兒被制,語氣極是淩厲,絲毫不留餘地,那為首的漢子忍氣又道:「請教閣下萬兒!」

  銀髮婆婆怒道:「你閃不閃開?」她鼻子不住上聳,這是她加強語氣的習慣性動作,原來是要嚇唬人,但她天生和靄,這番作勢,並不能得到預期效果,反而不倫不類了。

  那為首漢子道:「敝當家吩咐……」

  他話尚未說完,銀髮婆婆雙手一錯,眾人也沒瞧清,銀髮婆婆已牽著左冰闖過眾人而去,那五人一陣心驚,紛紛上前。

  銀髮婆婆哼了一聲,手起足抬,左冰只見他銀髮飄飄,身子卻是矯捷無比,東攻一招西攻一招,過了一會只見陽光下盡是她身形,左冰瞧著望著心中又是興奮,又是難堪低頭忖道:「婆婆這麼大年齡,還要和人家搏鬥,我卻無能為力,實在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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