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俠骨關 | 上頁 下頁
二一


  只見她從袖中拿出一面小小的紅旗來,青衣少女心中雖然驚疑不定,但是面上一絲也沒有露出來,只是接過那面紅旗,向內走去。

  不一會,一個丫鬢端著香茗出來,黃衫少女似乎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謝了又謝,那個婢女抿著嘴拼命忍住笑,行了一個禮就走了出去,又過了一會,一個爽朗的大笑聲從內屋傳了出來,接著一個精神健旺的老人大步走了出來。

  老人一路走出來,手中拿著那一面大紅色的小旗,大聲道:「哈哈,魂劍葉飛雨十多年滅跡武林,原來他還在人間,哈哈哈,故人無恙,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高興的?」黃衫少女連忙站起來,拜道:「卓伯伯在上,受晚輩胡小梅一拜。」

  老人一把擋住,驚色滿面地道:「胡?……胡小梅?你……你爹爹已經告訴你了?……」

  小梅站起身來,忽然眼眶紅了,她低聲道:「是的,爹爹什麼都告訴我了……」

  老人凝目望著小梅,右手不斷地捏著那面小紅旗,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喃喃地道:「啊——時間過得多麼快啊!」

  小梅忍住悲憾,低聲道:「晚輩奉了爹爹之命,趕到這裡來投奔卓伯伯,詳情容稟……」

  那卓老爺子忽然一把拉住小梅的手,喃喃地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多麼像啊……」

  小梅被他拉住了手臂,心中有一些害怕,但是當她碰到卓老爺子那慈祥和藹的目光,她忽然一點也不怕,她只是輕聲地問道:「卓伯伯,您說像什麼?」卓老爺子喃喃地道:「多像你的父親啊。」

  小梅怔了一怔,心中如浪翻騰,有說不出的難過,她強忍了一會,道:「事情是這樣的,那天……」

  卓老爺子忽然打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你有許多話要說,我也有許多話要問你,但是你得先休息一下,洗梳一下,吃飯時咱們再長談罷——」

  他轉首叫道:「蓉兒——」

  那青衣少女從裡面應聲走了出來,卓老爺子道:「你帶這位胡妹妹到你房裡去洗梳換衣,叫廚房今晚的晚飯開在內堂。」

  青衣少女應了一聲,帶著小梅往裡走,小梅謝了一聲,又向卓老爺子行了一禮,跟著青衣少女走進去。

  她們兩人從一排雕欄玉砌的走廓穿過一個天井,天井外面有一口水井,這時,正有一個少年在井邊提水。

  青衣少女走在前面,小梅跟在後面,她偶一側首,正好碰見那打水的少年轉過身來,一瞥之下,小梅驚得呆住了。原來那個打水的少年正是錢冰,小梅吃驚地想道:「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會在這裡?」

  錢冰根本連這邊瞧都沒有瞧一眼,就提著水桶向外走去了,小梅收下驚疑的心,跟著青衣少女走入深閨之中。

  青衣少女轉首笑道:「這是小妹的房間,櫃中的衣衫你隨便拾著穿,咱們的個兒長得倒是差不多高矮哩。」

  小梅謝了一聲,青衣少女就走了出去,小梅洗梳了一番,依然拾了一套黃色衣衫穿了,她覺得身子十分疲累起來,便躺在床上,不一會竟然睡著了。

  等到小梅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一睜開眼,只見青衣少女正含笑站在她床前,笑吟吟地望著,她臉上一紅,連忙爬起來道:「呀,我怎麼糊裡糊塗地這兒睡覺了。」

  青衣少女按著她的肩膀道:「小梅妹妹,我比你大一些,我叫蓉瑛,你就我我蓉姐吧。」

  這時門外面已有僕人在等小姐們用飯了。

  卓老爺子坐在餐桌的主位,他的身旁坐著個全身玄色衣袍的清瘦儒生,手中持著一支竹杖,似乎未老先衰舉步維難的模樣,卓老爺子笑著對小梅道:「這位何先生是我至交,便是你爹爹也都認識,現在敝莊休養身體,小梅喚他何叔叔便了。」小梅行禮道:「何叔叔。」那何先生點頭微笑道:「賢侄女免禮了。」

  卓老爺子肅客入座,舉酒道:「咱們全是草野之人,也不懂那些囉嗦的規矩禮節,賢侄女你隨便一些吃喝吧。」

  小梅坐在蓉瑛身旁,起初顯得很生澀,漸漸由於桌上每個人都是關切和藹,她漸漸有說有笑了。於是她慢慢把自己隨葉老爹隱于市井一直到變故突生,自己尊老爹之命來此投奔的事說了一遍。

  卓老爹和那何叔叔都十分認真地聽著,小梅道:「最後,我看到了爹爹記的日記,我才知道原來爹爹他……他竟不是我的親爹爹……」

  小梅說到這裡,眼圈又紅了,但是她拼命忍住流淚,只是低下首頷,輕輕地咬著一塊雞肉。

  卓老爹聽完了輕歎一聲,轉首對那何先生道:「葉飛雨遲早會為他胡兄弟再幹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來的。」

  何先生點首不語,這時,忽然一個莊丁在門外道:「老爺,信鴿。」卓老爺子放下筷子道:「自己請用,我出去一下——」

  過了一會,他手中拿著一方小絹走了回來,那何先生問道:「什麼事?」

  卓老爺子把那一方小絹放在桌上,絹上寫著幾行小字:「三秋之夜,有一虯髯怪客夜闖點蒼,竟一宵而去,此子年紀輕輕,功力之強已如一派宗師,來歷秘不可測。料在數月之內,此子之名必然轟動天下。三位兄長可拭目以待,並希賜複意見。」

  卓老爺子面上罩著一層奇怪的神情,那何先生也是如此,過了一會,那何先生忽道:「寂靜了那麼多年,武林又出新人了。」卓老爺子端起一杯醇酒,低聲道:「年輕高手再遲遲不出,老一輩的挑重擔要挑到何日?」

  然而就在這時候,莊外發生了大事——

  只見林外的草原上出現了一群人影,行動如飛地向這邊移動過來。

  漸漸奔得近了,只見是一個人跑在前,六個人跑在後面,看情形似乎是後面六人追趕前面這人。

  前面那人是個虯髯漢子,他縱躍如飛,又輕鬆又迅速,真如陸地神仙一般,後面追趕的六人卻是六個和尚,他們一口氣直奔過草原,穿過叢林,到了莊外不遠之外,那前面的虯髯漢子卻忽然停下身,不再奔跑。

  他轉過身來,向著後面追來的和尚望了一眼,冷冷地微笑了一下。

  涼風瑟瑟,虯髯漢子當風而立,神態好不瀟灑,六個少林僧已經圍得近了。

  虯髯漢子倚著一棵大樹,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支奇形竹笳來,仰起頭來嗚嗚吹了幾聲,那聲音粗曠豪壯,隱隱盡是大漠之情,六個少林僧在距他十步之外立了下來,當先的一個白髯老僧合十道:「施主,你可是回心轉意,願意隨老衲到少林一行了麼?」

  那虯髯漢子停下了吹笳,望著老和尚大笑道:「大師可是對在下說話麼?」

  那白髯大師顯然是個涵養到家的有道高僧,聞言只淡淡一笑道:「一點也不錯,施主,貧僧正是對你而說。」

  虯髯拍手道:「佛家人但知叫人回,卻不知世上英雄豪傑向來只知勇往直前,從來不知什麼叫做回頭。」

  老僧道:「施主夜間少林寺,舉手投足之間便破了大雄寶殿的羅漢陣,老僧坐守少林寺數十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施主這等身手的,只是少林寺雖是個小破廟,在武林中也還有那麼一點不大不小的威名,怎能任施主說闖就闖,說走就走,連一言半語的交待也沒有——」

  那虯髯漢子道:「原來大師所要的只是一句交待?那好辦,那好辦,在下現在就交待幾句場面話罷了……」

  他話尚未完,那老僧背後一個中年和尚疾聲叱道:「狂徒住嘴——」

  虯髯漢子把目光瞟向中年和尚,只見那中年和尚面上全是暗紫之色,身材長得又瘦又長,雙目炯炯發光,從外形上看去,第一眼就給人一種不像是出家人的感覺。虯髯漢對著中年和尚欠了欠身道:「這位大師有何見教?」

  那中年和尚冷冷地道:「狂徒你油腔滑舌,可知你方才和什麼人說話麼?」

  虯髯漢哈哈一笑道:「不錯,我怎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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