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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多日悒鬱在這一刻間盡情發洩,疲頓的心經不住這一下全力奔放,不到一個時辰,龍任飛已筋疲力竭了——他頹然又倒了下去,雙手因怒擊松幹而紅腫了起來,腦中更空蕩蕩地麻木不仁他長呼一口氣,似乎如此一來,使他輕鬆了不少。

  突然一個充滿慈和的聲音發自松項,道:「孩子,什麼事使你這般煩惱呀?」

  龍任飛像針刺般從地上跳起來,他自責目已為何竟讓別人臨到自己頭上都未發覺「嗆啷!」劍已出鞘,在那路松頂不足十丈之處,有一團黑忽忽的影子,再注目一見,竟是個人樣。

  太高,太黑,看木清他的樣貌,也看不清他的衣著。龍任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忽喝道:「你是誰?」

  哈哈一聲長笑,那聲音安祥地說道:「你這小子剛才一陣擂打幾乎把我老人家給震下樹下,不先向我道歉竟喝問起來,可是太久沒人管教了?」

  龍任飛此刻目力展到極高,隱隱看出樹頂之人是個古稀老頭,他不禁大吃一驚,因為他曾聽師父說過,世上有一種絕高的輕功,能立危松之巔而不跌,能坐怒海之上而不沉,這古稀老人能倚身古松之上如此久,難不成就是這功夫。

  要知危松之上只一針,任何人也不可能站立其巔,怒海之上波濤翻卷,即使鵝毛也不能浮,如何能任人乘坐?當時龍任飛不相信,誰知此刻竟真看到了這種功夫。

  他心中暗呼道:「雖不成是天助我也,令我得遇神人!」

  想著立刻將傲氣一收,恭聲說道:「小可不知是前輩,恕小可不知不罪!」

  老人哈哈一笑,竟從二十余米高之處,「呼」地落下身來,到了地面,身子仍是一個坐姿。

  「別前輩前輩的亂稱呼。你可知道我是誰?」老頭慈祥地笑著。

  龍任飛楞楞地搖搖頭,神情有些驚駭,他打量著這老人,只見此人裝扮怪異已極,竟不似中土人士,濃髯禿頂,長像甚是滑稽,軀體魁偉到似個北方人。

  「哈哈!諒你可不知道,你們漢族中能知我者,可說還沒有人呢!」

  尤任飛聽得一驚,脫口呼道:「老……老前輩,你老不是咱們人!」

  那老頭也不理龍任飛的冒然怪異,僅僅一笑,道:「我不是漢人,但我喜歡你們漢人。喂!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老頭的談話雖是這麼慈和,但卻有股無形的威嚴從話中透出,龍任飛受著懾制,不自主地應道:「小可姓龍名任飛,敢問前輩名諱?」

  「嘿嘿!」這老者低聲地笑著,道:「你可知,非我本門人,豈能隨意得知我是何稱謂。就是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的!」

  龍任飛面上有些疑惑,立刻就被老者看了出來,只聞他又笑道:「孩子,看你剛才身手倒真有兩下子,告訴我,你師父哪一派哪一門的?」

  龍任飛像是受到了侮辱,白眉老人的名頭在江湖上已是第一流的了,而昆侖派更是蜚聲海內外,想不到這老頭居然不曉得自己藝出何處,還不是太令他氣憤。

  但這老頭神情一絲也不虛假,並非有故意輕視昆侖派的意思「或許這老者真是什麼絕世高人,久久沒有出江湖吧!」龍任飛這樣自我解釋,心中有些釋然,他恭聲答道:「小可昆侖派門人,因師人稱白眉老人!」

  這奇裝的老頭點點頭,像是思索了一陣,才緩緩地說道:「昆侖確是你們中土的一大宗派,白眉老人的名號我倒未曾聽說過,我說個人名給你聽,你看可曾聽過說……這人叫……叫江國毅,你知道嗎?」

  龍任飛茫然地搖著頭,這「江國毅」對他確實太陌生了,如這名字被白眉老人聽去,或許他會知道,並且會大大吃驚這怪老頭的來路,因為「江國毅」正是「武仙上官清」的師父,玄機子北派傳人「玄冰老人」又號一天外飛鶯」。

  玄冰老人的稱謂是「天外飛鶯」,距此也有將近一百年,想龍任飛如何會知道?老頭看看龍任飛茫然的神氣,陡地笑了,道:「這人已是八九十年前人了,你小小年紀如何知道?來,告訴我,你剛才受誰的委屈,或許我能助你出氣。」

  龍任飛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語以及可笑的舉動必定都落在這怪老頭眼中,不禁臉色發紅尷尬萬分——「別害羞,告訴我那黑衣人是誰?我一定替你出氣!」這魁偉的老頭慈和地說道。令龍任飛真猜測不出他的來路。

  「謝謝前輩盛情,小可絕不假手他人勝過這黑衣人!」龍任飛回恢了他剛強的脾性,想著那勝過黑衣人的一刻,他臉上進發出油亮光彩,當然這僅是想像。

  「有志氣!」老頭露出個讚賞的笑容,道:「看你風塵勞頓,孩子,你是有什麼打算嗎?」

  龍任飛黯然的低下頭去,他習慣於隱藏自己的痛苦,但這老頭語音中,有一種深切的吸力,似能逼使得別人將胸中煩悶盡數吐露出來,毫無保留地,也無顧慮地……「我……我……」龍任飛的嘴唇發著顫,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激動,他直想撲在那老者懷中,盡情地痛述一切。

  自尊心阻止他這樣做,也壓住了他的激動,十數年打坐的定力,使他強自將自己情緒穩定下來,平靜地道:「我沒有什麼,我只希望能幸遇明師,再學絕藝!」老頭笑著直點首,模樣有些莊重,嚴肅地道:「我看得出,你的根骨確是百年難見,如果我收你為徒,必定能將依造就得勝過我,不過……」老者沒有說下去,神情十分嚴肅,一隻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站立的龍任飛。

  龍任飛心中不知是喜是憂,這怪老頭的功力的確深不可測,如果自己能幸得他收為門徒,則勝過黑衣人將不會無望。

  老頭又說話了,道:「你們中原武學派中似有條規矩,是說背師另投者犯生死大罪,是嗎?」

  龍任飛恍如受到當頭棒喝,全身湧出一身冷汗,他從留言出走以來,根本未想到這點上去,這時經怪老頭指將出來,他不禁如中巨雷。

  「咱們各大派中確有此條規矩!」龍任飛木然答道,心中對恩師白眉老人不覺大為歉然。

  「我是蒙族人,咱們族人從不在乎這一點。我門下子弟何止百人,只要不違背我祖法規,我是任他們選擇師父的!」

  龍任飛有些疑惑,他想這怪老頭的武功這般高了,加上門下子弟百人,難道在江湖上竟會默默無聞?」如這是有名望的,那麼這老頭究竟是誰呢?他腦中飛快地回憶了一遍平時師父所告訴過他的奇人異士,但根本發掘不出這老頭的影子。

  「我要如何辦呢?」龍任飛不停自問著,眼前擺著這麼好一位明師,自己能夠拜他為師嗎?「師父絕不會怪責我!」龍任飛明白這點,白眉老人對他這樣作法雖會很痛心,但絕不會深究他。

  「但對那些同門呢?對天下武林呢?唉!還有那美麗噶麗絲必不會諒解我的!」許多問題在他心中盤旋,他拋棄不了,也解決不了。

  這蒙族老者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年青人,多少年積蓄的經驗,令他看得見,也深切地明白身前年青人的念頭,與難於取捨的爭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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