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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然而事實並不如此,焦詮去了,俞芸變得索然沉靜,她的溫婉的脾性在此時真正顯露出來。每天她總有一個時刻會想到焦詮。

  年齡愈長,這想的時刻愈長。並且焦詮在她心中生了根,一切俱美化了。

  愈芸從如煙的追憶中清醒過來,珍珠般的清淚串落在衣襟,然而她臉上卻浮著甜蜜的笑容。

  有人輕輕地喚她:「俞姐姐,你怎麼了?」

  她抬起頭來,憶君修長的身影映入她眼瞼。雖然看得見,但心中根本沒有憶君的存在。而換了副淒苦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唉!我後來才知道,他愛武甚於愛我呢。……後來,那追雲燕……」

  想到追雲燕,俞芸語聲嘎然而上。心目中立刻浮起了一虛幻的倩影,在她的想像,追雲燕慕容風必然是美麗的。

  憶君不忍心眼看這美好的一個女子,受著自己感情困擾束縛,尤其俞芸與她的嫂嫂辛飄楓這麼相似……「俞姐姐,我能幫你些什麼嗎?」憶君期期文文地說道。他不便率直地說出他能幫她些什麼……俞芸憂鬱中含著嫵媚。憶君脫口而出,呼道:「你真像我的飄楓姐姐?」

  俞芸有些興趣,憶君出現使她收去她的淚痕與憂愁,甜甜一笑道:「飄楓姐姐是誰呢?」

  憶君愉快地說道:「她名叫辛飄飄,是我的大嫂嫂。」

  俞芸「哦!」一聲,隨口道:「她一定很美吧?」

  憶君點頭,說道:「我不是說過她很像你嗎?那自然美啦!」俞芸想不到憶君這樣說,但心中仍是很高興。她看著天色已晚,自己數年來好不容易才見著焦詮一面,但今日一趟,結果將是如何啦?想著想著她面色又變得陰沉……

  憶君聰慧異常,自然曉得她心中想著什麼,突然說道:「俞姐姐,你剛才提到什麼追雲燕,我認識那人,也明白了你們間的事情。請放心,慕容姑娘那一方全由我負責!」憶君意味深長地一笑,立刻轉身返去……俞芸受驚得滿臉飛紅,她實在想不到憶君會突出此言,但憶君的有把握,使她得到了一些支持,一線曙光……然而她又跌入回憶中……這次是在焦詮離開峨嵋的三年之後了,俞芸已由無邪的少女,成長為亭亭玉立的淑女了。

  這一年俞芸十七歲,從上峨嵋山起,至今也超過了十年,在這十年之中,她除了每年回家一次探望父母外,其餘的時間都陪伴無為道人渡過。

  無為道人與俞芸相處這麼久,她心中所想的,所意欲的,還不能瞭解告指掌?這一日他將俞芸喚至他身前,道:「芸兒,峨嵋一派的功夫,你差不多已全學完了,我所剩下的壓根兒的功夫除了『虎友心經』,必須陽身練外,只有一樣『銀河十三式』未曾教給你……「銀河十三式雖可說是咱們峨嵋派的鎮山劍沽,但卻不夠狠辣。你記得上年前黃山的焦師兄曾來此學過咱八們的『一十二金剛散手』嗎?」

  俞芸心中一動,點點頭表示記得……無為道人笑了一笑,道:「以你的天賦能有現在的成就,當然是很好了,但為帥要造就你成為武林奇葩,自然希望你能更深一層!」

  俞芸默默聽著,心中已猜想到是怎麼一回事,面上也不覺現出微笑……「三年前焦詮師兄所帶來的信上,單師叔就曾言明,謂將來待你學成後,即將黃山派的『風雷正反三十二式』傳給你,他如此作只是以交換來避免他們單傳的規矩。」

  「現在你這成了,明日我即帶你上黃山單師叔處!」

  俞芸聽後可真喜不可言。想著又能與焦詮見面,使得她竟整夜失眠,……一月後,無為道人與俞芸雙雙來到黃山。焦詮的面容沒有什麼改變,但俞芸可是變得太多了……一葉老人是個外和內剛的老人,俞芸對他的感覺是這樣。每天她與焦詮練著「風雷正反三十二式」。兩人的感情已融洽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但俞芸一直在失望之中,她發覺他倆人之間有一隔膜,雖然這隔膜只需焦詮一句話或一個行動即能消除掉,但焦詮沒有如此作。

  焦詮對俞姜是夠周到親切的了,但她看得出,這種周到與親切內裡都含著一種淡泊。她也明白這僅僅是焦詮為了報答她三年前的熱誠才如此的。

  如此,焦詮與她之間硬被劃開了一條鴻溝。這情形除了當事人外,無為道人與一葉老人是根本不會明白的。

  兩老為著他們的徒兒,尚在喜悅地籌畫呢……這一日,焦詮與俞芸練完劍,俞芸有心要將自己從師父口中聽得的消息告訴他,然而當她看見焦詮那毫不關心的神情,像是被毒蛇噬咬一口,她緘口不說了。

  就在這時,一葉老人已在屋內呼喚著他們……焦詮與俞芸很快地走進了,只見一葉老人與無為道人正相側而坐,含笑地望著他們……焦詮跪下請安,然後道:「師父傳徒兒有何事?」

  俞芸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葉老人看了眼羞立一旁的她,笑著對焦詮道:「徒兒,你今年幾歲啦?」

  焦詮心中奇怪,卻連忙答道:「徒兒今年已二十三了!」

  一葉老人笑道:「不錯,你確是二十三了,也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焦詮至此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因為他根本不曾想到師父與無為道人竟早有預謀……「你看俞師妹怎麼樣?」一葉老人笑嘻嘻地,語氣甚顯明,直著得俞芸躲垂得遠遠的。

  焦詮跪著恭聲說道:「俞師妹德智俱全,非徒兒能比。」

  「好!好!」一葉老人嗜道:「既然如此那還不一切都成了。詮兒你聽著,為師已與俞師伯說妥,明年入春即將俞師妹嫁給你,現在先行交換定物!」

  焦詮驚得抬起了頭,急道:「師父,師父,我不能……」

  一葉老人將手一揮,打斷了焦詮下面要講的話,道:「別擔心,一切有為師的替你作主……」

  焦詮更急得汗水直冒,叩頭道:「師父請原諒徒兒,徒兒實不能娶俞師妹為妻!」

  俞芸羞得「嚶!」一聲哭了起來,掩面跑入內室。

  一葉老人怒道:「你說什麼?」

  焦詮見師父發怒,但為著自己終生,他卻不敢不申辯,只好硬著頭皮,恭聲道:「徒兒不能娶俞師妹為妻,因為……」

  一葉老人外和內剛,只因徒兒一向順從自己,因此這大事也未與徒兒商量。此刻不禁大怒,喝道:「劣子,你竟敢違抗師命!」

  焦詮惶恐地叩著頭,他不放著師父一眼,只苦求道:「師父任何事徒兒不敢稍違,唯獨此事徒兒萬難從命!」

  一葉老人怒火一過,一面安靜下來,他冷冷地問題:「焦詮,你不是已有了意中人?」

  焦詮見師父如此稱自己,知道事態已極是嚴重,他點點頭,沒有作聲……「那人是何名?」

  焦詮只好答道:「徒兒該死,一直未曾告訴過師父,此人複姓慕容,單字鳳。」

  一葉老人冷冷一笑,冷然地看了焦詮一眼,突然向壁上懸掛的開山祖師神像跪了下來,道:「弟子不孝,不能繼吾祖師創業,黃山一脈竟斷在弟子手中,弟子一當事務清了,即面壁思過,一生陪伴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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