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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這老僧右手扶著女子的肩部,左手托著焦詮,神情慈祥而又有些傷感,他心中正想著:「你們這些年青人啊!總是憑著一股子衝動行事……」

  鐵扇書生正欲開口,那巧竟碰上女子一雙深情的目光,不禁又低下了頭去,閉口不言。

  這老僧笑了笑,轉頭向女的問道:「芸兒,你來找我有何事?」

  「芸兒」突然神色一陣悲愴,關懷地看了焦詮一眼才說道:「師伯,咱師父命我來告知你……」突然她又看了焦詮一眼,呐呐地不肯接著說下去——老僧與焦詮都滿臉迷侗,尤其焦詮竟顯得有些急灼——這女子「唉!」地歎了口氣,才接著說道:「前些日子師父去了黃山一趟,回來……回來即命我至此處傳言給你老人家……」

  「芸兒」又哭了起來,淒苦地說道:「單……單師叔去世了!」

  焦詮聽得大喊一聲,一把抓住那「芸兒」的玉手,噴目道:「什麼……你……你說我師父已去世了!」說時眼淚已如雨而下。

  「芸兒」點點頭,也淚如珍珠滴落,但她仍勸著焦詮道:「焦師兄!你別太傷心呀!」一面拿出手絹去替他拭淚——焦詮突然將芸兒放了開,雙腿一曲朝東南跪了下去,口中哺哺念道:「師父啊!師父!徒兒不肖未能盡奉待之責,反惹師父生氣。如今一切已晚矣,徒兒欲返回已歸無處了!」

  皎潔的月光從上撫過鐵扇書生的面頰,蒼白的臉孔顯得更蒼白,嘴唇因情感的衝突而發著顫。

  憶君隱身樹中,此刻恍然大悟道:「唉,是了!這鐵扇書生是黃山一葉老人的徒兒,大約是尚未出師之時即遭師父逐出門牆。這老僧必是那五子之一、少林寺大雄禪師了。只是這看來如此可親的女子又會是誰呢?」

  這老僧果然是五子之一的大雄禪師,此刻雖傷心,但多年修身養性早使他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因而出言安慰焦詮道:「詮兒,逝則逝矣!再傷心也是徒勞無益,最主要的是你能否澈心悔改,遵循你師父昔日教誨。」

  焦詮仍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道:「師伯,我此次返來即是要重歸師門一盡為子之道,心知師伯與恩師最為交好,才來請求師伯代吾陳情,誰知竟晚了一步……」說完又嗚咽地哭起來。

  芸兒有一雙美好的大眼,晶瑩的淚珠不時從內裡湧出,深情的目光似春風般沐過焦詮的心靈。她抹著眼淚,略帶喜悅地說道:「師伯,單師叔說,他已允許焦師兄重歸門牆,而且單師叔還說突然焦詮由地上一躍而起,驚喜道:「會妹,恩師答允我重歸門牆……啊!這是真的!」

  「芸妹」點著頭,似欲言又止,從背後行囊摸出兩本絹冊,緩緩交到焦詮手中,小聲說道:「這是單師叔臨終前請師父保管的,說是要將你尋到後交給你。師父命我將此攜來放在師伯處,誰知竟在這裡遇到了你……拿去吧!」

  焦詮感激地看了「會妹」一眼,碰著她那溫柔的目光又慚愧地低下頭去,雙手恭敬的接過絹冊,也低聲道:「多謝俞師妹,小兄不知要如何謝你才好?」

  這女子俞芸,溫婉地一笑,一直退至大雄禪師身側,眼光中,流露出一種難言的感情——焦詮將絹冊瞥了一眼,只見上寫著「玄玄拳法」,另一本是「風雷正反三十二式劍法」,謹慎地端人懷中,大雄禪師已發話了,他道:「詮兒,芸兒,此次來就是為著此事嗎?」

  焦詮與俞薑同時點頭,原來焦詮本是黃山一葉老人單玉麟的徒弟,後卻因某種事故而遭逐出門牆,因此他在江湖上混了這許多年就一直未說出過自己師承,並且因此他的武功也一直不能爐火純青。

  此次他與千手如來比鬥身受了重傷,自恨自己本身武功的低微及加上懷念尊師的心情。埋頭苦練的決心不禁油然而生,是以他才長途歸程,打算回返黃山,那知竟晚了一步。

  大雄禪師說道:「今日你就宿想在這兒,明日咱們再仔細詳談吧!」

  焦詮見大雄禪師挽留自己,才陡地想起尚在林間的憶君,匆匆說道:「師伯,咱還有一朋友留在樹林中,待我去將他請來如何?」

  大雄禪師點點頭,道:「好吧!會兒,位陪焦師兄去請那朋友一塊兒來,師伯進去為你們準備了房間。」

  俞芸嬌羞地應道:「謝謝師伯,咱就陪焦師兄去一趟吧!」

  焦詮本待獨自前去,即是大雄禪師說出這話,又不容他再行拒絕,只好當先轉身向後人林。

  俞芸一頓足趕上了焦詮,大雄禪師望著他兩背影微微一笑,才也扶著方便鏟踱步回進寺內。

  憶君在樹上,悄悄跟隨著兩身後,只見兩人慢慢走著,起初一俱矜持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俞芸雖生得並不十分美麗,但親切溫柔的氣質卻令任何一人見她都會喜愛而尊敬她。身上的一舉一動,都看來如此美好調和,尤其一雙眼,包含著無比同情與愛憐。

  最後焦詮打破這沉默,問道:「俞師妹,幾年來你過得好嗎?」

  俞會點點頭,眼眶中卻冒著淚水,答道:「很好!」

  焦詮知她這是違心之言。他知道俞芸心地是太好了。此次一葉老人的允許收他重歸門徒,俞芸不知曾盡了多麼大的力量,這些她是為了什麼呢?焦詮心中當明白——「焦……詮哥!」俞芸有些畏怯地說道:「你臉色怎麼這般蒼白,可是有什麼不適?」

  焦詮知道如果說出自己受過重傷剛愈,那麼必然俞芸只會大為驚優,只好扯謊道:「我沒什麼,大概是剛才受了些刺激吧!」

  俞芸哦一聲,又說道:「你不知,這數年來單師叔多麼想你,天天盼望你能重行歸來,唉!我真對你抱歉!」

  焦詮聲音含著憂鬱,低迫地答道:「我也想他老人家呀,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來,我又何嘗不日日俱想返回黃山,再修武學!」

  俞芸有些羞答客,輕聲說道:「我們也想你回來!」

  焦詮看了她一眼,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他心頭滋長,這俞芸戀慕他已有十數年了,但總是這麼淡泊的,從無形無影中表露出來,但他每每是輕易地漠視它——「你仍很我嗎?」焦詮小聲問道。

  俞芸搖搖頭,道:「我從不恨你,我從不恨任何人。」

  「但我知你師父是恨我的!」焦詮又說。

  俞丟不忍心再深研下去,道:「別說了,這事怎能怪師父老人家呢?」

  「唉!這麼久了你與那慕容姑娘仍未成親嗎?」俞芸又關切地問道:「總不是為著我吧?」

  焦詮赧顏地一笑,道:「不是的!」

  俞芸又道:「我知慕容姑娘一定比我好多了,我雖沒見過她,但我真希望認識她!我可以嗎?」

  焦詮點點頭,說道:「你將會認識她的,她確是個好女子。師父、師伯都誤認她了。」

  俞芸此刻顯出她優良的個性。如以認識焦詮先後來說,也尚在追雲燕慕容風之前。然而她一些也沒有表示出傷心與嫉妒,反安慰焦詮道:「詮哥,我知道你選的女子必然是好的。我為你高興也為她高興!」說完免不了仍有些傷感。

  憶君在樹上一路跟隨著,兩人的一言一語俱逃不過他靈敏的耳目,但他仍是不明白兩人的關係到底如何——看看快到了原先憶君睡眠的地方,憶君連忙搶先從樹頂回了去,仍偽裝熟睡未醒的模樣。

  焦詮與俞芸從林中穿了出來,樹葉的遮擋使內黑暗異常,焦詮瞥了四周一眼,才輕聲呼喊道:「古兄弟,古兄弟!」

  憶君像從睡夢中驚醒,迷惘地道:「是誰?焦大哥,是你嗎?」說完由地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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