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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果然來人正是鐘源,身如流星瀉地輕飄飄地落在龍任飛等身側。鐘源一看見師弟,即氣急敗壞道:「不好了!不好了!師父逢到了強敵,此刻正與徐帥伯合力抗拒他呢!咱們得趕緊回去!」

  龍任飛心中一驚,他想不通世上竟有人能勝過師父,並且還得加上個靈土真人,難道會是那黑衣怪人。

  二人足不留步,一掠而下大漢陽峰,那絕嶺之下平臺之山,早已鬥得如火如茶,風雷聲顯現了。

  那二師兄蔡直造焦急地站在一旁,看見師兄帶著師榮等回來,臉上似放鬆了許多,急道:「師兄,師兄!咱們怎麼辦?」

  鐘源江湖生涯豐富,性子甚是冷靜,但今日這種變故卻是他一生也未曾見過的。只好先鎮定下心神,放眼往場中看去。

  只見場中一片灰影模糊,那黑衣怪漢立在當中,左右手交互攻出,將白眉老人與靈土真人引得團團飛快地轉著,看樣子白眉老人與靈上真人合兩人之力,尚不能勝過這突來之怪客——突然泰一聲大響,震得場中飛沙走石,煙霧中只見三條身影一合又分,各定立在場中一隅——原來此怪客逼得白眉老人與靈士真人各自硬拼一掌。這怪客歡掌分擔兩位天下有數高手,竟是夷然不懼,並且尚稍勝等,這下可將白眉老人驚得呆了。

  白眉老人揚眉慘澹一笑,道:「章格魯,想不到三十年不見你內力競增進如斯,咱宮少棱佩服得緊!」

  敢情白眉老人俗家姓名是「宮少棱」。這怪人哼哼兩聲,生硬地說道,「哈!三十年前他與薛小子攔截於我,害我回山苦練三十年,哼!今日要你難逃公道!」

  白眉老人不再述說什麼,向靈上真人使個眼色,「嗆」的一聲拔出他那久已不用的「太白劍」。

  靈土真人也將他那成名信符——「鳩首杖」拿了起來。這鳩首杖身甚粗老,是用種千年古滕作的,表面上早已被靈土真人摩沙得光滑油亮。

  這章格魯嘿嘿一聲怪笑,從懷中一掏竟抖出條六尺餘長,烏黑發亮的細帶。著頻寬不足大姆指粗,卻顯得重甸甸的——噶麗絲看著這黑帶,神情竟是微變——此時場中寂靜和可怕,然而戰瑞卻是稍觸即發——驀然那被稱為章格魯的嘶喊一聲,左手閃電般朝左邊靈土真人攫去,等靈土真人一動,突地足下連閃,像只變幻無常的灰鶴,幽靈般反繞到白眉老人身後——白眉老人屏息靜氣起,待對方手中黑鞭風聲響起,才飛快地跨步,頭也不回一招「神龍擺尾」右手刻上下遊動虛虛向對方點去章格魯嘿嘿一笑,鞭子往到影中一搭一絞,白眉老人灌注全力的一劍,竟被他輕描淡寫破了去。

  靈士真人舉著「鳩首杖」,覷準時機一杖朝章格魯肩胛打來。看看狠沉兇猛的杖勢,空地一變而為平拍,杖首尖端驀地轉折打向章格魯顏面——章格魯對這兩人的來攻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左手一招「蝠射鷙撲」阻住了白眉老人的追擊。右手鞭立刻像雙蜂刺般,由下斜紮向靈土真人胸腹之際。

  旁觀的六人也情緊張,這動手的三人可說俱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了,尤其那黑衣人怪漢,其身手大異一般武學常規——三人走馬燈似盤旋爭點,合武林第一等高手中之兩人,仍是險險敵不住章格魯,鐘源等得簡直猜不出這章格魯的來歷。

  白眉老人的昆侖絕技反旋了開來,「太白劍」上日瑩的光芒閃爍不定,似一團絕大的光華,要將那當中黑幕吞沒,但不管他如何用力,仍是徒然——這怪客的黑鞭愈來愈慢,而力道卻愈來愈沉,左手的出招愈來愈愉,而招式卻愈來愈奇——靈土真人杖勢有些滯呆,他正以為自己兩人夾攻一人而慚愧,但對手這股強,事實又使他不得不如此——高手的出招往往憑靈感與反應,靈士真人這一心中別有感愧,立時在杖招中顯示出來——

  章格魯何嘗看其不出,但他反而故意縱容靈上真人,表面上看來他雖然指東擊西,聲勢赫赫已極,其實面對著這兩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也覺得自身所受的壓力,覺得非凡——他如此作,只是要加強靈上真人「不鬥」的意念,然後在一個最佳機會中,一舉先擊敗一個,因此他的鞭影拳招,十有八九竟是招呼著白眉老人——白眉老人看出他這陰險的企圖,但他再也抽不出時間去提醒靈上真人,眼看自己劍圈愈來愈小,敵人韁影無限增大,他那白眉不禁籟然而動——白眉老人知道這神情古怪的對手像貌雖是醜陋無比,但掌法。鞭法之精奇,與功力之深厚,較之中原任何一派俱要高出許多。

  當年他曾與此人交過手,想不到三十年之後此人功力精進竟至於斯。自己昆侖派也是中原一大宗派,何況再添上個全真好手,但仍敵不過這無由而出的怪漢——章格魯似乎對白眉老人仇恨極深,非將昆侖這一健在的高手斃命不能瞑目,看他出招盡是不離對手要害的式子,只要白眉老人稍微疏忽,立刻就得血濺當場。「刷!」一聲——白眉老人衣袖已被抽開一條縫子,鮮血已從袖間滲了出來。

  噶麗絲看見不禁驚呼一聲——這一叫可叫得正是時候,那靈土真人驀地從自陷的困境中思緒中清醒過來,他一眼看見白眉老人受傷情景,驀地大喊一聲,像只發瘋的猛獸,全力朝著章格魯攻出數杖——這一下場中情勢大變,風聲呼呼雙方戰成了平手——章格魯面色狠毒陰沉之極,知道自己弄巧反拙,一味欺身撲攻戰圈擴大到十丈方圍,這時三人功力全施了開來,激起淩厲急促的風聲,來回衝刺。

  轉眼已拆了十多個回合,章格魯清嘯一聲,運鞭反攻,那攻勢如狂颶怒濤,衝擊拍卷,白眉老人與靈土真人面色一變,卻忙於封架,一路後退。

  那嘯聲愈形尖銳,遠傳眾谷,冷冷傳來回聲,那知回聲中,竟透出另一股嘯音——轉眼間山領上又湧現一人,一聲狂笑中,那一人道:「章格魯,勞你老遠撲個空,讓薛某親自前來領罪,哈哈!」

  章格魯一聞此笑聲,雙目競似噴火,烏鞭一格跳出圈來,指著山巔罵道:「薛小子,我正要尋你清舊賬,快些給我滾下來!」

  白眉老人見此人一到,神情陡地鬆弛。鐘源知道此來人即是受師命求見過的「海心宮主」。

  六人立刻奔至兩老身側,楊池萍等要向靈土真人行跪拜之禮,但靈土真人眉頭一皺,一把將她們全部扶起,煩燥喝道:「此時此地還行什麼禮!」

  楊池萍、噶麗絲早聽得這師叔祖的怪脾氣,既命免禮俱乖乖靜立一旁。唯獨鹿加傻氣地向靈土真人問道:「嘿!老頭,起初你為何那麼個膿包像呀,不然……」他還要說下去,噶麗絲已急得嬌叱一聲,道:「鹿加你……你……」

  這時那黑衣怪客正與剛來之「海心宮主」謾駡鬥口,而白眉老人也正包紮著傷勢,那曉此話一出,那黑衣怪客突然轉過身來,冷冷道:「誰,誰是鹿加?」

  連白眉老人、靈土真人等也矚目地立起身來。

  鹿加得意地說道:「嗯!我即是大個子鹿加,喂,我說你這黑小子到此來則甚?」

  章格魯一雙小眼射出陰狠的光芒,指著鹿加問道:「黑衣人在那兒?快快說出來,咱受幫主之托,務必得將黑衣人擒回去!」

  鹿加牛脾氣一發,楞聲道:「咦!我問你事都不回答,幹嗎你問我就得答?你先講出個原因,我也就說。」

  這黑衣怪客章格魯,雖在江湖中一絲名頭也沒有,但在少數幾位江湖眼中,卻是比蛇蠍還要可怕的魔頭。

  章格魯氣極而笑,指著腐加道:「好小子,看我三招內不將你斃命,從此不出江湖一步!」

  鹿加心中也是大怒,他所怒的不是拿格魯說要三招之內敗他,而是章格魯罵他「小子」。

  鹿加用手比了比章格魯身長,突然大笑起來道:「我是小子,你可是小小子!」

  章格魯聽得肚上也氣炸了,臉變得烏青,驀地提手一掌,鹿加面上頓時一聲清脆的「耳光」。

  「小小子,你竟敢打人!」鹿加被打得一交跌在地上一摸著火辣辣的臉孔,他氣虎虎的說道:「咱可得摸你了!」

  章格魯黑鞭仍在手中,傲然地道:「隨你動手吧!三招之內即叫你血濺當場!」

  鹿加楞楞地想了想,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吃虧,雖然他常常吃虧,只見他懷疑地道:「你說的是三招麼?」

  章格魯不屑地點點頭——鹿加嘻嘻一笑,道:「三招之內我也叫你血濺當場,否則我也從此不出江湖!」鹿加自以為他這話說得很好,誰知竟為江湖上增加了多少餘孽。

  鹿加雖說甚傻,卻也知道這章格魯的確不好對付,很快從他的囊中拿出他那鞭連斧的巨大兵刃,隨手抖了抖——一陣「嘩啦!嘩啦!」的大響,使得眾人大吃一驚。諸人中沒有一個知道這兵刃何名,連鹿加自己包括在內,鹿加一手將斧柄拿起,問道:「黑小子,準備好了嗎?」

  章格魯沉若山嶽地立著,黑鞭在他手中軟軟下垂,神情中有一股肅然和誇張的模樣,場外諸人誰也沒有能力能夠攔阻住章格魯出手,即是初到的「海心宮主」,其武功雖也到人聖的地步,但與這黑衣怪客相比,卻然差上老大一截——鹿加緩緩將斧柄握緊,刃口平胸朝外,閃閃發光的斧口,犀利得令人寒心。但他神情卻是這麼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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