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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在一株特大的松木之下,正有兩位清奇出塵的老者跌坐其間,當中一塊石造棋盤,兩人正聚精會神地在奔棋。

  右邊一位一身土色道抱,身側倚著一支奇怪的檀木的拐杖,長髯白髮,一派悠遊玩世的風度。

  左邊一位神情較為嚴肅,頷下雖是無須,但一股子稷稷威嚴從他的雙目中射出,蒼老的面容,但又一點也不顯得老態龍鍾,雪白的衣著,看來令人清新而肅然起敬——此時正輪到右邊一位出子,看他唇角間依稀扯是一些笑容,似乎對得勝很有信心似的,很快地抬頭望了對方一眼。

  左邊那位垂眉默思,好像正在苦研自己應該如何走法,其實他心中卻在暗自訊問道:「啊!怎麼徒兒還未回來,嘿!我怎麼又分心去想別的事情啊!哼!看樣子今天這盤棋要輸給徐老兒……棋盤之上,局勢險惡已極,右邊那方持黑了占盡優勢,只需再下個兒子,白方即要全盤皆輸。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呼喊:「師父,師父,大師兄回來了!」只聽得「刷!刷!刷!」三聲,大樹之下驀地多出三個人來。下棋的兩位眼也未抬,倒使得這三位來者噤立一般,不敢出聲打擾。

  左邊那位白杉老人,眉頭緊緊皺起,似乎苦思也不得求勝之方法,突然他手一揮笑道:「罷了!罷了!今兒竟敗在你徐老兒手中,真是不值得。哼!還不是你們三個小鬼引得我心煩!」

  這三位來者雖然最小的只有十來歲,但其餘兩位看起來與下棋的也年青不了多少,此刻竟被稱為小鬼,豈不可笑?只見右邊那位士身道袍,朗聲笑道:「怪只怪你老兒定力不夠,如何責怪小輩來了,哈哈!」

  白衣老人尷尬地笑了笑,才肅容問道:「源兒!事可辦妥否?」

  這「源兒」可正是那虯須大漢鐘源,只見他聞言,惶恐地答道:「票告師父,徒兒見是見著了那位『海心宮主』,只是他尚有事務未了,要等過數日才能到來!」

  「師父請他速來難道是要對付什麼強敵嗎?據海心宮主說,這是他和師父老人家在三十餘年前與人訂下的死約會……」

  白衣老人聽完嚴肅地點著頭,想了一會才說道:「好!好!徒兒們,先來拜見徐帥伯,你們這回得向他討教一兩手呢!」

  三位小一輩的同跪拜一糟,口中道:「塗師伯請受小侄們一禮。」不過他們心中都在欣喜著。

  這老人可正是昆侖派高一輩中碩果僅存的白眉老人,而那旁立著上色道袍的也是全真派高一輩中,獨留於世的「靈上真人」。

  這兩人在數十年前即是出了名的生死之交——原來江湖上所稱的五子,除了這白眉老人與「靈木真人」外,尚有武當派的「惠靈子」,少林寺的「大雄禪師」與峨嵋派的「無為道人」。

  時至今日,五子中僅餘其三,即是再加上個少林寺的「大雄彈師」。與峨嵋派的無為道人。

  且說這鐘源與靈上真人見過禮後,突然悄悄問他師弟道:「小師弟,徐帥伯來的消息事曾告訴給她們?」

  龍任飛神色黯然地搖著頭,愁思慢鬱地說道:「塗師伯是今天才來的,我也是剛才看見他。」

  鐘源太熱心了,急道:「那你為何還不去通告一聲呢?如此良機也輕易放過嚴龍任飛仍是搖頭不答,鐘源卻急在一旁,這情景被白眉老人看見,不禁愛憐地問道:「飛兒,什麼事呀?」

  龍任飛尷尬地沒有回答,倒是鐘源立刻恭聲應道:「是徒兒曾經答應過人,代為尋覓塗師伯仙蹤,正想叫師弟去通知一聲呢!」

  靈士真人不禁出聲問道:「是誰在尋找我?」

  鐘源恭聲答道:「是三位師伯徒孫輩,但是玄靜子門下的,好不好咱去請她們上來一趟!」

  靈土真人有些猶豫不決,他終年不羈慣了,生怕遇著同門又得拘束一番,正當他要吩咐時,白眉老人已帶他發放道:「任飛就去將她們請來吧,咱也好久未得見江湖中年青一輩了。」

  匡廬在我國名勝之中占著一席重要地位,雄據邵陽湖西北,磅礴五百里,峻秀堪為甲天下。

  自晉代以下,即為歷代騷人墨客尋幽探勝之地,山間煙雲,倏忽變易,真面難識,奇景勝概,目不暇接——且說此刻含部領之上,緩緩行著一行五人,帶頭者正是那年少多情的龍任飛,後面四人當是噶麗絲,鹿加等了——鹿加長途跋涉而來,一路上所見的不是江湖即是平山翠嶺,在他心中覺得這類勝境總欠缺些什麼?少了什麼,此刻含都嶺上,下望邵陽湖,象口可吞,這偉大而超然的壯景,正大大合了他口胃。

  噶麗絲從未來過江南,也被這當勝景吸引住了,龍任飛看著佳人欣喜,心中也是甚是高興。

  眨眼間過三四起山峰,龍任飛東指西引遊興仍是奕奕,佳人陪伴他豪興陡地奮起,朗聲吟道:

  「遑遑二十載,書劍兩無成;山水尋吳越,風塵壓洛京。
  扁舟凡湖海,長揖謝公卿。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

  正當他語聲才落,暮地鹿加與宋昆蘭同時一聲驚呼,手指處只見邵陽湖中一小艇飛快駛來。

  這小艇來勢好急,船尾的波濤直似一陣連綿不斷的白煙,歷久不消。

  距岸尚有十丈,只見一條人影沖霄而起,夾著無與匹比的速度,下向山巔飛射而來——眼看數百丈高下的山峰,在他不到盞茶間已攀到絕頂,龍任飛揚聲一唱,立刻起步趕去——那人聞得人聲,掉頭朝此一顧,嘿嘿乾笑數下,神睛甚是不屑只見此人一身黑衣打扮,裝束甚奇特,足上穿著雙草鞋,色成烏青,褲腳只及膝間,露出對泥黑發亮的鐵腿。

  面上光滑而黝黑,一對小眼睛骨碌碌地盯著五人打轉,從他外表一切看來,倒真似一個化外野民——龍任飛護山有責,雖知此不好易與,也一晃身先擋住對方去路,才出聲喝道:「朋友是何方高人,駕臨敝地有何貴幹?」

  那怪人閉口不答,小眼睛掃了龍任飛一眼,突然一聲怪叫,右手呼地攻出一掌,跟著足下一動,立刻龍任飛似整個身子都罩在對方拿中。

  這一招怪異已極,不但迅急無傳,並且出手部位更是陰絕已極。龍任飛措手不及,迫得將手往外一對,跟著使出昆侖派鎮山絕技「大遁法」,足下也是隨意一踩,意脫出困來。

  這怪漢一擊不中,乾笑一聲立刻收掌,操著生硬的漢語問道:「你,師父可是白眉毛的?」

  龍位飛此時知道怪人剛才那招只是嘗試自己,好猜出自己是哪一家派,果然一掌即將自己逼得將本絕學使出不可,只好點點頭。

  怪人得到答案,兩道掃帚眉往中一湊,小眼中陡地露出煞氣,怒喝一聲問道:「小子!白眉毛的可是在山上?」

  龍任飛氣突出,也雙目一瞪,喝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看你這化外夷民一些禮儀也不懂,待小爺教訓教訓才是!」

  這怪人似懂非懂龍任飛說的是什麼,臉上已露出不耐煩的模樣,突然仰頭怪嘯一聲,跟著提身拔起——龍任飛正要騰身追擊,那知足剛離地,即驀被踩上一腳,頭上呼地一響,那黑衣怪人早就淩空向後山飛去——龍任飛受這大力一撞,在地上足足滾了三個跟鬥爬起身來,臉色氣得煞青,胸中也羞愧到極點,別人身手未展,僅輕輕的那麼一點,自己就成了滾地葫蘆。

  鹿加將他扶了起來,好心地替他拂拭灰塵,楊地萍連忙趨前問道:「施主可受了傷嗎?這人是誰?」

  龍位飛此刻最希望噶麗絲過來慰問一聲,但是她沒有,一則失望一則憤怒,他不禁咬切齒地罵道:「咱不手刃此物誓不為人!」說完當先朝怪人逸去方向猛力追去,宋昆蘭等也只好跟著而上。

  一連趕過數起嶺峰,那有那怪漢蹤影,看看已到大漢陽峰之麓,一翻過此峰即是白眉老人隱居之處了——正當眾人開始攀登大漢陽峰之際,突然峰頂巔傳來一聲呼喚,道:「小師弟、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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