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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原來「千仞岩」在狼山一個絕險所在,雖不能算十分陡峭,然而因此峰是由一整塊岩石風化成,所以上面不是千丈潤崖就是光滑的石壁,連猿猴也不易爬上去。

  肇炎心思,雖然自己也未必能爬上去,可是憑著有家傳輕功揉升四、五丈總不會成問題,想龍兒乃一匹馬,再神駿也如何能攀登此絕岩,而自己與憶君約的是無論人或馬上俱可,到時馬不能上棄馬自己上,而憶君身無武技如何上得?這樣不是穩操勝券。

  憶君微微一笑,早料到肇炎的主意,自信龍兒神駿,這些許險境尚難不倒它,再說就是不行讓他贏贏光榮一下也無不可,於是答應下來。

  慧恂見兩人為自己引起爭端,也不加以陰止,似乎還有些沾沾自喜,只用種怯畏的目光偷偷瞧著飄楓,好像怕她發現自己心事般。

  憶君用馬鞭一指「千仞岩」,對肇炎道:「你先請吧!」語氣卻十分客氣。

  肇炎知道龍兒快捷,自己坐騎萬萬不是敵手,也不再客氣。答聲「好!」一引坐下馬就當先朝目的地沖去。

  憶君回頭向飄楓笑笑,說聲「再會!」望也不望慧恂一眼也放蹄跟上。

  飄楓嘆息一聲,道:「你不該讓他們起爭執的,這樣對誰也不好啊!」說著搖搖頭引著坐騎也緩緩踱下山去,留著慧恂孤伶伶一人。

  慧恂臉紅紅地,一方面似乎為自己能令男孩子爭風而感到興奮,一方面又因聽到飄楓一番話,隨即覺得此事大為不妥,想君弟身無武技,怎能讓他冒險搶登「千仞岩」這奇險,連忙呼喊一聲也跟在憶君身後,奔上山去。

  這一下,狹窄的山道上又飛馳著三騎健駒,憶君緊跟在肇炎身後,慧恂又跑在憶君後面。

  山風呼呼迎面向三人刮來。山路愈險,地勢愈高,龍兒奔勢也愈急,只聞鐵蹄驟落,看看趕上肇炎,已與他並駕齊驅了。

  慧恂被拖後老大一節,漸漸覺出事態不妙,只見她花容慘澹,聲嘶力竭地不停呼喊著:「君弟!別賽了!快回來!」

  肇炎一聽她仍是只喚著憶君,不啻火上添油,本已填膺的怒氣更被激起,猛抽馬臀更加勁上沖。

  憶君輕笑一聲,在肇炎身後調訕道:「別氣啊!咱倆好好比一下,別理她。」

  肇炎不答話,只顧猛催坐騎拼命加速,然而憶君龍兒仍輕輕鬆松地不疾不徐緊跟在他身後。

  漸漸已瀕臨「千仞岩」,只見一個險峻山勢,不但奇峰特立上臻青天,其中岩隙石縫莫不開裂下陷千丈,如果人馬不小心失足落下,准是死無葬身之處。

  肇炎最先奔至峰下,雙手在馬鞍上一按,身子即飄飄地飛上岩石,立刻展開身手往上揉升。

  憶君等他上升有了兩丈餘才哈哈一笑,輕拍著龍兒頰面說道:「龍兒!得看你的了。」

  龍兒歡嘶連天,前蹄一揚即飛躍而上,身子一拱一頓努力往上跳,轉眼間即快趕過肇炎。

  這時慧恂也來至峰下,眼睜睜地望著兩人一騎愈爬愈高,而自己輕功對攀登這又險峻又光滑的石壁,實在無把握呢!

  且說肇炎拼命苦撐,小心地往上一步步攀登,在他心中正雄心奮起,想著再上去四、五丈然後居高臨下奚落著憶君是何等暢快,多日的積怨也可伸訴一番了。

  突然肇然覺得身旁勁風獵獵,一條黑影夾著朗朗笑聲飛掠而過,速度真快得駭人,連忙舉頭一眼,不禁大驚,只見龍兒不但能駝著憶君上得此岩,並且其勢更捷如飛鳥,轉眼間即將自己拋後數丈,漸漸只乘下一個小黑點了。

  肇炎楞楞地目視著憶君與龍兒漸漸消逝在雲霧之中,頹然坐下,山風吹著他滿頭汗珠漸漸幹了,臉上在剛才賓士中,被沿途樹枝掛了數道傷痕,受到汗水浸漬正隱隱著痛,但肇炎並不在乎這些,只見他雙手攏住亂髮,眼光呆滯於雲深而遙不見頂之「千仞岩」,對自己無論那方面俱敗給憶君不禁痛恨萬分。

  突然地他覺得一塊鬱香的手絹輕輕在自己面頰上拭擦,從身旁似闌似麝的香氣,他也知道這是慧恂上來了。

  慧恂在這一刻間才顯出她女性的特有溫柔,憂愁地說道:「唉!是我不好,使你們倆賭氣……這下怎辦,君弟身無技藝,一個失足落下絕崖如何是好?」

  肇炎愧恨的眼淚奔眶而出,痛苦地一咬牙,剛才憑一時氣憤才敢鼓勇氣爬至此,這時盛氣已消,眼見東一處岩隙,西一處斷崖,莫不下臨深壑,那還有勇氣繼續上升。

  肇炎握著慧恂玉手,慚愧道:「是我不好!我不該生他氣的,快!快去找你大哥來救他。」

  且說憶君沖出雲霧,料到已跑出他們視線後,突然勒住馬勢,在這陡滑之山壁上,龍兒仍是毫不費力地收住勢子。

  憶君望望還有甚長之峰頂,對龍兒笑道:「諒炎哥也上不來了……你可知對崖是啥樣子?」

  龍兒「噗噗!」兩聲搖搖尾巴。

  憶君接著又道:「聽說『千仞岩』頂乃是一條斷漳,中間隔了六七丈寬空際,對面卻稱做『毒龍嶺』。」

  「據大哥講『毒龍嶺』之險惡,較『千仞岩』猶有過之,平日被視為禁途,今日有緣好歹也得探他一探。」

  憶君這八年來功力突飛猛進,腳程早快過龍兒,上下「掛月峰」已是易如反掌。此次難得遇著機會,不禁豪興大發說道:「龍兒!上次你敗得不是不服氣?咱們再來賽賽,看誰先到達『毒龍嶺』如何?」

  龍兒自是無可無不可,憶君翻身下馬,指著峰頂一拍馬臀,喊聲:「跑呀!」一展身形開始搶登。

  憶君此時雖只十八歲,然而身材頎長早似成人般,只見他使出「淩宵步」法,姿態妙曼已極,舉手投足間蘊蓄著絕大勁力,時而向下平撲,時而向上高翔,一身絕頂輕功在江湖一般已不多見,尤其那份瀟灑從容,更非任何宗派力能辦到。

  龍兒並不會輕功提縱術,憑著天賦與無窮精力,鐵蹄下碎石紛飛,一條碩健身軀硬生生往上拔。但較之憶君看來,卻吃力多了。

  憶君此時要超過龍兒可謂容易之至,只見他隨馳在龍兒身側,不時推他幾把,催它加快,引得龍兒長嘶連連。

  「千仞岩」愈上愈險,龍兒的速度已減低下來,不一會兒,雲氣彌繞的山頂,已豁然在望,憶君一提衣擺奮力一縱,陡地拉後龍兒一丈。

  且說「千例岩」與「毒龍嶺」相對面傳,中間臨著個寬有六七丈之深淵遝不見其底,成堆的雲層洶湧其中,受著谷風吹帶雲沖右突,似乎沖不能出這天然樊籠,偶爾一片小小雲彩,尋隙升上了崖隙。

  被山風一吹又飄飄散去,好像只有這個出口才能脫出天然囚籠。

  這時崖頂突冒出一人來,飛快的速度簡直不能相信是人辦得到的,這當不用說即是古憶君了。

  憶君當先搶上崖頂,龍兒被拉後十丈餘。遊目四處一掃,真俱是陵匠起伏,遙嶺縱橫,不禁哨聲嘆息大自然的美妙,長嘯著一展身形,衣袂飄飄地竟向「毒龍嶺」飛去。

  這崖間相距六、七丈,若非絕頂高手怎敢憑空飛渡過去,現在憶君隨隨便便就要躍過去,任誰也會以為他在尋死呢。

  只見他在空中一連換了幾個身法,左右手交相向下拍出,莫不一掌而下震得四周雲氣頻竄飛揚,他也即利用這空氣反震之力好似淩鳳仙童般騰雲駕霧飛臨對面。

  龍兒也在此時奔了上來,它料不到前面競是一個無底絕壑,直驚得人立而起,猶豫不決地不敢如憶君般縱過去。

  憶君見龍兒在對崖團團打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哈哈笑道:「龍兒,別怕!快過來!這裡比那邊可還要好些呢!」

  龍兒受到憶君鼓勵,蹬!蹬!蹬!連退數步,將馬腹一拱一個箭步沖向崖旁,一隻堅強如鋼般後蹄,用盡全身力氣朝下一蹬,登時硬密的石頭上,竟被它踩出兩塊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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