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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陸達一正在得意自己誅滅巨寇,突然山岩上喝地一聲:「何方妖物,吹出這左道旁門迷靡音。」

  陸述一抬頭一看,只見自己來路上,奔下一騎通體漆黑千里良駒,騎上武人,黑衣緊扣,背上披著一襲披風,威嚴的面孔,滿身朝氣的勁兒,令陸述一見著他就想與之接納。

  那奔來黑衣雄偉大俠,一看陸述一手中持著玉簫,料到他必是弄簫之人,一抽鞍旁長劍,如猛虎般向陸一撲來。

  陸述一雖覺出來人滿臉正氣,儀態不凡,然而一看見他全身黑衣打扮,也自溫。將來人認為乃屬魯中黑豹一黨。

  兩人立刻展開身手以快打快,陸述一先仍只用普通招式與之周旋,只見他一把玉管,將點時刺,忽劍忽筆,虛實莫測。

  其餘人也被剛才來人喝聲驚醒,也自又酣戰起來。

  那黑衣大漢武功卻甚特異,大迥于中原,一把劍神出鬼沒,間隱含鞭類招式。

  要知劍乃金鐵鑄成,雖有些緬刀或緬劍能變成曲,但在中原各派中,尚勿人能夠將鞭招柔合於劍式中使出。這黑衣人大漢不但有些招式甚以鞭類出手,並且劍刃臨近敵身時,竟會如舌般顫動,直像鞭稍抽擊般。

  陸達一心中大駭,立刻又展開「流雲十二簫招」與之對敵,冥冥劍氣中,又升起陣陣簫聲。

  黑衣大漢一見他又使出這類似左道旁門這絕技,也不敢大意,一定心神,施出一套怪異劍法。只見他全身輕輕轉動著,一把劍繞著身子慢慢劃動,兩眼註定著劍尖,居然不看敵一眼。

  陸述一立刻覺出,自己簫聲不但迷不住對方,並且連簫招也遞不進去,不禁大驚「流雲十二簫招」的失效。

  那黑衣大漢也神色莊重,兩眼緊緊瞪住劍尖,絲毫不敢稍慢,更不能分心看一下敵人情形,因為他剛才在岩上時,就因心神偶分,結果被簫音乘隙而人,呆立了半晌。

  這時場中只有他兩人在打鬥,其餘人又歸於鶴立,看他倆一快一慢,快的如閃電,令人眼花繚亂,慢的又穩如泰山,沉如磐石。

  慢慢陸述一苦戰不下。有些不耐,又見對方儀態身手,都不似「魯中黑豹」一方人物,不禁心生疑惑之意。

  「朋友,你可是「魯中黑豹」一黨?」陸述一大聲問道。

  那黑衣人大漢不敢稍微分神,怕讓簫音乘虛而人,聞言只微一頷首。

  陸述一哈哈大笑,一收白玉簫躍出圈外,說道:「如此就免打了,都是自己人,我武當俗家弟子『神簫客陸述一』有禮了,兄弟何方門下,能告訴在下嗎?」

  那黑衣人大漢一聽陸述一乃武當門下,似乎放心不下來。他自笑道:「原來見台竟是武當門下,剛才多多冒昧,請兄台原諒,我關外『神手追魂古義秋』,武藝乃家傳,非屬何門何派。」說著一指地上屍首道:「此人是誰?可是『魯中黑豹範橫』?」

  陸述一點點頭,突然古義秋暴喝一聲,一揚手中劍,向那些意圖打劫之匪徒沖去。

  陸述一連忙側身一看,敢情那些被他簫音迷住之匪徒,俱已悠然醒轉,正打算開溜,陸述一微微點頭一笑,暗忖:「這神手追魂年齡看來尚比我小幾歲,但江湖經驗卻較我老到些。我處身比他離匪徒近,居然讓他較我先覺察出匪徒醒轉,看來『一分功練,一分功夫』,誠不虛也,我陸述一定得交交這個朋友。」

  那十余個匪徒在剛蘇醒間,都被古義秋點上穴道,倒在道旁。

  生還的兩個壯士,跪下向陸述一與古義秋拜謝道:「多謝二位大俠仗義救助,保全我兩人與車內老爺小姐性命,請受我兩人一拜。」

  義秋受慣人跪拜,倒不覺怎樣,而陸述一是個初出毛廬的後生小子,怎敢受人此大禮,連忙將兩人扶起,訊問為何會受「魯中黑豹」等的劫持,那兩人也連忙說出如何如何來。

  原來車中乘者竟是一個病重的知縣,正是因病告老還鄉。從官府居河北,一路涉行至此,眼看即將可達故居豐城,誰知竟被「魯中黑豹」看上了。其實這知縣為官清正,至今仍是兩袖清風,私囊不飽,不知「魯中黑豹」為何要劫。

  陸述一得知這知縣名王惠亭,又是沉病難起,不禁大動憐憫之心,急忙走至車轅,掀開簾幕一瞧,立刻滿臉飛紅,輕輕放下車簾,退開一旁。

  義秋看得奇怪,也自一掀向內看去,只見裡面臥著個顎骨深陷的老者,一位妙齡少女正伏于其身上昏絕過去。

  義秋生長在關外,對男女之分隨便得很,奇道:「陸哥,裡面只有兩人啊!你看著什麼?」

  陸述一長年在道觀學藝,何曾與異性接觸過,平日禮教觀念存於腦際,牢不可破。雖然這樣看一下也不能稱其失禮,然而也自覷顏不已。

  那兩人跟了上來,輕輕打開簾帷,喚了數聲小姐,只內中並無答應,不禁一驚。連忙翻身入內。

  義秋與陸述一見是別人私事,自己不便窺視都退立於旁。

  突然車內傳出那兩人呼喊:「唉!小姐!醒醒!啊!不好!不好!老爺斷了氣。」

  古義秋與陸述一連忙一幌身,奔至車口,只見兩人含著滿眶熱淚,抬出一具屍骸,皤皤白頭上鶴髮根根可數,消瘦臉頰上,唇吻突露,可想而知他是病了多久。

  義秋、陸述一見那兩人將老人屍骸放在地上,又進去扶出那昏絕之少女。

  立刻他倆心神俱陡地一震,只見這少女,無論任何那點都可稱得上天資國色,小巧的嘴唇,挺直細俏的鼻樑,雖然眼睛緊緊閉住,也可想像得那清澈的杏目,包含著無限靈慧與情意。

  陸述一無暇多看,立刻他知道此女必是也被他簫音所迷,才昏迷過去,於是他用手舀起一把冰雪,灑在那嬌嫩的臉上,果然她睫毛閃動數下,即張開眼睛。

  且說那少女睜開秀目,向四周疑惑地看看,突然憶起前情來,一張手撲在其父屍上,大哭起來。

  四個男人對這個痛哭之少女都毫無辦法,只能在旁邊陪掬滴同情之淚。

  隔了許久,少女才抑住悲哀。得知述一與義秋是救命恩人後,也連忙跪下拜謝。

  義秋與陸述一都因對方是女子,不便攙扶,只好受了一禮。

  北風聲中,途窮羔羊何處去?這少女是那王惠亭膝下掌珠芳名王慧君,因為自幼母亡,所以一直跟著父親客居在外。這次父親得病還鄉,沿途為照料父親,早忙得精疲力竭,最後父親又因魯中黑豹來襲,嚇得斷了氣。

  那少女想至此,又嗚咽地哭起來。這五位護軍壯士,正是王惠亭部下之一些將領。因為惠亭病重,沿途乏人照料,才自告奮勇義務地負起護送責任。

  述一見到王慧君秀麗出眾之芳姿,心內對「魯中黑豹」的打劫原因,已心中雪亮,暗思道:「這樣美的女子,我陸述一還未曾見過。」在他心中已泛起萬縷情絲,只是他生性對異性較矜持,呐呐站於一旁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義秋皺皺眉,依他豪放性子,早看不得這娘娘腔,說道:「姑娘別哭了,人死也不能複生,何況這些萬惡賊子也盡行伏誅劍下,你仇也報了。」

  王慧君微一點首,收去她疊疊淚痕。雖然義秋的語氣嫌粗魯,但這種話對她,不啻是最大助力。所以她抬起頭,輕輕看了義秋一眼。

  義秋是個魯男子,也被她看得心神一動,但他生性耿直,竟一絲也不避過這比利刃還鋒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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