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萍蹤萬里錄 | 上頁 下頁


  這招以攻克攻,根本不是什麼招式,完全是黑衣人隨機應變使出來。白衣人此時正用上他絕世輕功,右手微一沉,原式不變躲過對方撲來五指,身形微扭,又避黑衣人襲來寶劍,左手仍直取對方胸部。

  黑衣人騰起空中,雖然他輕功在江湖上已堪稱舉世無匹,然而在白衣人面前猶如小巫見大巫,毫不能相比。

  還算他機智絕倫,連忙身形一仰,全身成一直線,雙足連踢,竟激向白衣人掌心。

  白衣人正氣高采標,認為穩操勝券,一個手只管盡力打擊,冷不防黑衣人不顧性命,狠命了增,聯手都來不及收回,「砰」一擊,掌足相碰。

  黑衣人碩大身形被擊得平直飛出二丈,才一擰身翻下地來,狠狠地看著白衣人,想來面幕後面一定赤紅過耳。

  其實白衣人也不見得多好,掌心上隱隱生痛,從他將左手緊握上看出,還疼得不輕。

  儘管憶君不懂武藝,也能看出這黑白二人武功之高,是已到超凡人聖的地步了。

  突然黑衣人猛撲而上,拳招劍式沉如出嶽。

  黑衣人久戰不下,暴喝連聲。只見青綠寶劍使得呼呼風響,露出的雙眼,精光閃閃,註定著對方奇幻身法,鱗鱗巨刃,招招不離白衣人要害,顯然已動真火。嘉然他長嘯一聲,長劍橫裡一削,迫得對方退後一步,左手跟蹤進擊,斜掠而去,直取白衣人右側,強勁的掌風逼起白衣飄飄,裂裂著響,身子一傾,右足一點地面,全身水準地向白衣人沖去,右手劍由下而上,直取敵手小腹,如此一來,則自身整個背脊完全暴露出來。黑衣人這種不顧性命的拼命招式,使得白衣人一呆。

  只見他不慌不忙左手微屈,聚指一彈,四縷勁風,突破淩厲掌力,直點到黑衣人掌心穴,黑衣人似乎十分顧忌著這看來微弱無力的指風,連忙將手一縮,身形不禁一窒,白衣人趁著對方一窒之間,右足橫跨一步,躲過了一襲而來的長劍,手中長鞭金光灼灼,抖起漫天鞭影,迎頭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早料到此招,也不理會由上壓下的金鞭,大喝一聲,掌心向外一吐,寶劍竟脫手擲出,一縷青光仍直取對方小腹。

  白衣人鞭已在上,招架不及,連忙晃身騰起,把擊向黑衣人的長鞭順勢改卷向飛來劍柄,黑衣人借著對方匆忙迎劍之際,兩手一伸適打白衣人騰空雙足,口中嘿嘿不斷冷笑,看來勢在必得。

  白衣人處境危危,金鞭卷著剝柄向上一提,劍尖微向下沉,竟貼鞋而過,正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黑衣人兩手已撲到足下,白衣人鞭卷在劍柄仍無法及時擺脫,連忙將手一揮,連鞭帶劍直削黑衣人雙手。

  黑衣人哈哈一笑,收拍變式,左手改掌為拳,直搗白衣人腰際,右手不避來劍,一伸手抓住劍柄往回一奪。白衣人功力稍差,鞭被對方握手手中,如果不敵兵刃則腰間就要老老實實挨上一拳,只好將手一松,跟著腰微扭,整個身子倒飛出了。

  黑衣人手提寶劍金鞭,得意已極,仰天哈哈大笑道:「白髮婆婆門下不過爾爾,小子可服輸。」

  白衣人一聽對方辱及師尊,不禁大怒,悶聲不響,招呼也不打一晃身就進招,黑衣人見他不講江湖規矩,兵刃被奪還不肯認輸,勃然大怒暴喝一聲:「好小子!一點規矩也不懂,只會悶聲暗襲,看我峨嵋神猿可得教訓教訓你」,說著將兵刃一扔,也赤手進擊。

  白衣人苦於無法解釋,被罵得眼淚往肚裡流,招式一緊更加勁征攻。

  黑衣人可得意了,因已摸熟對方路數,打來輕鬆異常,再不像剛才猛攻猛打,左一招右一式,口中還不斷譏笑說:「嘿!小子,你可是啞巴,怎麼象個大姑娘似的不講話呀!看你已輸定了何必再白花力氣打下去呢?」

  白衣人仍默默不響,一雙手左揮右彈,綿綿不斷的陰柔掌力愈來愈強,似乎已使盡平生功力與對方周旋,身法也不再輕滑,完全是硬打硬接。

  本來黑衣人勝在功力深厚,作戰經驗豐富,而白衣人勝在招式靈巧,身法奇妙。因此白衣人就應利用其長處,採取遊斗方式,雖不能穩贏,至少也可保持不敗地位,現在捨棄本身長處不用,反而硬打硬接,轉眼間就被黑衣人迫得險象環生。

  黑衣人自料勝券在握,淩厲的內力又泉湧而出,攻勢陡地加強,打算迅速解決這場爭鬥。

  白衣人氣已活,神已躁在對方只守不攻時,就已顯出敗象,這對方一改守為攻,更形不支,心中大驚,連忙心神一定,兩手合抱胸前往外一揮,柔和的勁氣托著黑衣人,竟將其推後三步。

  黑衣人一看對方已使出其師門絕技「天陰正氣」,不敢再托大,也連忙垂手運功,只聽得骨節連珠暴響,右手一握,倏地開聲吐氣,「咄」的一聲,猛烈的「開天神功」,直向對方當頭壓下。

  「開天神功」本是世上最剛猛的一種內家功夫,練至極處,真有開天裂石之力,也不需要事先運動,意之所至,力即發出,然而黑衣人功力尚淺,運用時還需要運功一番。

  「開天神功」雖至剛無敵,然天地一切,似乎都暗含陰陽相克之情形,而「天陰正氣」正是天下極陰之內功,兩者相互克制,所以黑、白二人備使出此絕技時,俱兢兢業業,小心謹慎地發招攻守。

  白衣人看對方已攻到,左手一式「玉女分錦」輕輕消去來勢,右手暗彈,四縷無形勁風,直襲對方腰際。

  黑衣人連忙橫跨一步,讓過暗襲指風,口中「嘿」的開聲,右手「平托南夫」迎著白衣人右掌一貼,使了「黏」字訣,陡的兩掌緊緊合住,左手「大鵬掠翼」斜擊對方。

  白衣人右手被黑衣人黏住,不能移動,只好左手迎著對方左手,也一擊而互相膠住。

  黑衣人知道自己內力勝過對方多多,才出此下策。白衣人技差一籌,此番又受制於人,心中不禁大急,苦思破解之法。

  憶君在窮也看得心驚肉跳,因為他知道,普通比武較技可憑機智,取巧得勝,唯獨內力卻絲毫取巧不得,如一方稍差則非死必傷,不能自主,現在眼看兩人走上此路,雖有心解圍,而力卻未逮也。

  天已漸漸黑了,滿天紅霞,擁著一輪赤日,娜冊地沈下山,涼爽的晚風,吹得三人衣袂飄飄,都不自覺,憶君早已忘我地走入場中,目不轉睛緊緊注意著場中變化,白嫩嬌臉,被紅霞一親,分外明目,朗朗星目中,露出關心與焦急。

  比鬥兩人,都已屏息靜坐,像老僧人定般對外事不聞不問,慢慢太陽也完全沉沒山嶺,大地上黑夜來臨,陣陣鴉噪,劃空而過,去覓枝棲息。

  憶君為兩人擔憂著,眼看白衣人逐漸不支,伸出的雙手,已微微發顫,正苦苦撐持著,雖然看不見其面貌,可想而知,一定是汗流夾背,臉色蒼白了。

  整個大地像死去般,是如此靜寂,僅有的鴉叫也歸諸沉默,月亮還未升起來,四處夜幕層層,唯一的光亮來自天上繁星,一閃一滅發出黯黯星光。日沒則風走,原先微弱的涼風一變而為狂颶怒吼,陣陣驚濤,震動四山大木,發出尖銳嘯聲,似乎在為這一對決鬥之人嘆息。誰知道明日此時,仍能再看見他們嗎?

  白衣人更形不支了,上半身也搖搖欲墜,憶君真想開聲勸止兩人比鬥,然而他卻沒有這樣作,因為他瞭解,一方稍許分神就足以被對方制于死命。

  突然黑衣人似乎心中不忍,將勁力一收,等對方內力一湧而上之時,再加勁一抗,兩人陡的分了開去,黑衣人哈哈大笑,右手「雲龍探爪」又急如閃電向白衣人天靈蓋抓去。

  白衣人正在驚疑不定,心中對黑衣人暗存感激,忽而對方又攻來,不覺大為不憤,認為對方有心輕視自己,立刻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不避當頭「雲龍探爪」雙手合胸撞出,聚集畢生功力,直襲黑衣人胸部。

  其實黑衣人早已存心饒讓,因覺得互相打鬥了半天,而對方未發一言,不覺好奇心大起,打算揭去其面巾,一睹其廬山真面目,所以右手探到白衣人頭頂時,並不下壓,抓著帽頂一提,而他怎會知道他一生的命運就決定在這一抓上了——

  當黑衣人提起面巾來,突然一個嬌豔如花,然而面色蒼白的臉孔呈現眼前,雙目緊閉,似乎準備接受臨死前所受的痛苦,嘴唇纖小失血哺哺地念著聽不見的詞兒。黑衣人心中一驚連忙全身功力一收,高聲地大叫起來:「霞妹!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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