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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經過這一來,韋明祥等人更警惕不少,也匆匆付過帳,繼續趕路。到晚餐時,已走出四百里。

  晚飯後,陳一宗建議趕夜路,但韋明祥等人,知此去三四裡便是一座小小的土丘,方圓一裡內無人?,地勢又不好,甚是荒涼,便不贊同趕夜路。

  但急切間找不到宿處,只好繼續前行,馬行片刻,地段漸漸荒涼,黑黝黝的,寂靜無聲,只有馬蹄在石板路上發出「的,的」的微響,陪同這一行五人。

  這是九月上旬,弦月斜斜掛在天空,發出微弱的清光。

  「明祥鏢局」的趟子手趙大挺走在最前,手提一盞孔明燈,替大家照路。

  倏然——「叮叮——」「當當——」的鈴聲,隨風傳來……在萬籟無聲的夜裡,更顯得神秘可怕。

  韋明祥等人因日間曾遇見那怪少年,警惕之心油然而起,便道:「大挺!你去看看是什麼?」

  那趙大挺雄壯的應了一聲,把韋明祥微微不安的心情平靜了一些。

  過了一盞茶時刻只聽得「叮叮——」「當當——」的聲音越近,可以分辨得出是一串銅鈴聲。但趙大挺卻沒有回聲,眾人因為沒有燈,是以不能走動。

  雖然有微弱的月光,但卻看不清路勢!

  不久,鈴聲突停!

  夜——又恢復了沉靜。

  韋明祥等已感不耐,突然轉眼一看!

  只看一股燈光從左側林子裡透了出來,一個高大的影子斜印在地上,定眼一看,只見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身裁甚高,與他那瘦削的身裁配起來,遠看真像一根竹竿。

  只見他臉無血色,白慘慘地,左手提著一盞風燈,那燈光便是從此透出的。

  韋明祥看見那人,臉上死板毫無表情,心中也是一怔!

  突然,那人似乎瞥見了韋明祥身後的陳一宗,二隻細小的眼睛直盯著他。

  韋明祥見了,也不著聲。

  那人瞪了片刻,嘴皮微動,似想問口,但又似忍住,二眼一轉,又翻向上頭。

  倏然,那高瘦的怪人大袖一揮「叮噹」一陣——

  敢情他右手臂上掛著一串銅鈴,剛才那鈴聲,便是由此而發——

  接著林子後面一陣簌簌搖動,走出七八條人影,定眼一看——

  只見個個身著壽衣,臉無血色,直挺挺的站在那高瘦人的身後,卻是一具具的屍身!

  在風燈的燈光下,只見每人臉孔都擠在一起,似乎生前是被人用兵刃所殺,臨死時連掙扎都沒有便死去的情形。

  這荒野中寂靜無聲,四人面對如此局面,就連韋明祥也微感恐怖。

  「湘西趕屍!」

  不知是誰一聲驚呼?眾人的心,早已像繃緊的弦,經這一吼,都像脫弦之箭,重重的沉了下去——

  「嘿——」那高瘦的漢子冷笑一聲道:「全是凶死鬼!」

  他自出現後尚未開口,這時一開口,只聽聲音有若鬼叫,啾啾作響,眾人都不覺不寒而凜!

  倒底是韋明祥沉著,冷冷問道:「閣下可是『屍魔』宇文夷?怎麼從湘西趕屍趕到這裡?」

  那高瘦漢子道:「算你『神眼狻猊』眼力不差!這麼久了還記得在下,咱們這趕屍倒有個不成文的迷信——」

  韋明祥冷冷接道:「凡遇上趕屍的,都要遭到凶死是不是?哈哈!那不過是你宇文兄的障眼法罷了,我倒要看看你宇文夷如何使咱們凶死?」

  那「屍魔」宇文夷乃是南方黎母山上的門下,生性冷漠。

  據說法能驅屍,其實藉以吸收屍毒,練成「屍骨掌」在湘西一帶稱雄,他武藝高強,但秉性毒辣,早年曾宣稱說,只要有人遇上了趕屍,三天后必死無疑——這不過是他暗下毒手,使見者三日後暴斃,來增加他的威名罷了——故韋明祥有此一語。

  那宇文夷嘿然道:「看在十年前的一面之交,且放你一次!」說著搖動鈴聲,轉身走去。

  眾人只見眾屍身隨鈴聲節奏而動,每一步都是跳動,腳部關節毫不彎曲,走的甚是整齊劃一。

  忽然,宇文夷似乎有意的自言自語道:「我要比你快上一步,除非你能分身!」

  眾人不知他的意思,只有韋明祥因心懷成見,見方才宇文夷對陳一宗似乎甚是注意,這話多半是對他所說,心中疑心更重,轉眼向陳一宗一瞥,只見他面無表情,也不便詢問,只道:「陳先生受驚了!」便混了過去。

  原來這宇文夷在十年前,因誤殺一名綠林上頗有名位的人物,惹起綠林公憤,各線上派出共十名高手圍攻他,他正被圍打得將敗之際,恰好韋明祥走鏢於此,他和十人都有交情,便勸大家不必聯手,應以一對一使宇文夷敗得口服心服,眾人都覺慚愧,但估量估量如以一敵一,無人是敵手,於是便不了了之,是以韋、宇文二人有一面之交,事隔十年,任韋明祥神眼通神,在昏暗的燈光下,也不能辨認,至他將屍身趕出,才認了出來。

  且說那宇文夷等漸走遠,趙大廷仍未回來,眾人無奈,只好用火摺子點燃一支樹枝,權當火把,前去尋找趟子手趙大廷。

  韋明祥手持「火把」走在前頭,行得片刻,韋明祥很快,已瞥見五丈外一匹黑馬直立在地,趕忙上前一看,正是趙大廷的座騎,但趙大廷人卻渺。

  四處觀看,終於發現左首一株樹上,吊掛著一個人影,走進一看,早已氣絕多時,正是趙大廷。

  心中不覺大怒,舉手一劃,那根系著趙大廷的麻索應手而斷,趙大廷落在地上,只見他當胸插著「明祥」鏢局的「神眼狻猊」的鏢旗,直沒於旗緣。

  再一看,只見他背上中了一掌,在移動之下,布屑紛飛,分明是宇文夷的看家本領「屍骨掌」!

  無怪乎那宇文夷一見韋明祥便認出來了,敢情是見了這鏢旗的原故!

  不禁忿怒填胸,心想這「屍魔」也太過霸道,人家不過只看探一下,便下如此毒手,當下身形一晃,上了樹尖,掠目一看,只見來路上黑沉沉的沒有半個人影,想是趕屍走遠了。

  只得放下追擊的念頭,匆匆把趙大挺掩埋後,一行四人再也沒有趕路的意思。

  商量之下,覺得這時地段已脫離了荒野,不必顧慮,決定繼續趕路。

  韋明祥經此一鬧,尤其見那宇文夷無頭無尾的一頓怪話,不覺心中大疑?竟萌一探之意。

  念頭既定,抬頭一望天色,已是四更天,便跟同行的鏢師銀鏢石山商量一番,吩咐他仔細保著陳一宗,自己追蹤宇文夷,在五更天前必回。

  吩咐既定,便翻身下馬,展開輕身功夫,向來路猛撲。

  大概是走了一頓飯工夫,已走出三裡,瞥見前方燈光一閃,急忙提氣上縱,掠目一看,只見右方林中有著一座小祠,祠的四邊都長著合抱的大樹,如沒有一絲燈光,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無怪乎來時不曾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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