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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杜天林不待他們說完,已自說道:「禪宗是受了神龍所騙,當初他並不知道有海南之人參與此事,但現下他心裡想必明白得很。」

  當下杜天林將方才所思說了出來,並道:「當時禪宗曾道:『海南星起,金光四落,果是絲毫不錯,若非西疆海南合起不分,金刀豈會一去難返?並謂:『可惜老僧在二十年前不能領悟此言,以致空渡了二十載光陰,此乃天數,此乃天數啊……』由此看來,禪宗必是受人利用,而海南之人明知禪宗參與,他也不放手,必定是與神龍相約有何好處。」

  金刀與彭幫主一時均無話可說,面色顯得十分凝重。

  神龍在二十年前布下的心計,直到今日終於為人拆穿,可見天網恢恢,真是疏而不漏了。

  禪宗是受人利用的,可是到底為了什麼他會為神龍所利用呢?這恐怕就是二十年前鬧得腥風血雨,自己白白犧牲二十載寶貴光陰的真正關鍵所在吧。

  金刀心裡默默地想著……

  外面天色更加黑了,谷三木望望另外二人,只見他們都無言地坐在當地,似乎都在思索著什麼,漸漸的,思念又轉到另外一個領域。

  他只覺腦海中出現的是一片大的平原,那是阡陌縱橫的田地,綠色連接著大邊,白雲悠悠地浮動著。

  隱約之間,他仿佛看見一個小農莊茅舍,裡面住著一個老父,和一個幼子,兩人的面貌在回憶中始終歷歷如在目前,是如何地令人牽掛啊!

  老父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幼子每每跟在田陌道上,和清風白雲為伴。

  那年,自己從白回龍處得著消息,立即趕回家中,所幸,老父幼弟依然健朗如昔,只是幼弟長得更大了。

  老父見自己回家,真是喜出望外,立刻放下手中工作,兩人一起走進茅屋,緊閉房門,整整談了幾個時辰才啟門而出。

  自己搖搖頭,緩緩說道:「父親,您還是帶小弟去找白師弟吧。」

  父親緊緊咬著嘴唇,一字一字說道:「方兒,你不會輸的!」

  我顫著聲音道:「父親呵—一這次孩兒沒有半分信心了。」

  父親沉默著,我歎了口氣又道:「無論如何,請你帶小弟走吧!」

  父親面上神色變動了好幾次,終於點了點說道:「也罷!」

  自己依依不捨地轉身告別老父,一步一步離去。

  這時候,忽然一陣淒厲的長嘯傳來,平地好比起一陣陰風,這種嘯聲是從來沒有聽過的,父親的面色登時大變。

  那嘯聲再響時已只有一箭之遙,可是在平野上看見三個黑影急速馳來。

  那三人好不古怪,身上穿著血紅色的大袍,分明是西域飛龍寺的僧人,面上閃爍著無比兇氣。

  我忍不住發話問道:「我已與姓劉的約好,在什麼地方就是什麼地方,何必臨時又變動了?」

  紅袍僧人嘿嘿一笑,卻是不答。

  自己心中忖道:「那麼白師弟所言的確屬實了,可恨那神龍當真是趕盡殺絕!」

  想了一想,開口說道:「我與你說話,也沒有意思,卻叫那姓劉的來。」

  紅袍僧人笑了笑道:「他就會來的!」

  同時雙目中射出寒光卻不斷射在父親和小弟身上。

  我上前一步說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那三個紅袍僧人一齊微微冷笑道:「咱們奉命留下你和你的家人。」

  自己一聽這話,登時怒火中燒,心想這下決計不與他們善了,且先速戰速決,免得後面又有人追來,那時父親幼弟就不好照顧了。

  心中轉念,同時一拔身形,跳起三四丈,在空中張目一望,果然尚有三個紅袍僧人在西邊林中守候。

  自己身形一落,心中不由焦急萬分,也不答話,立刻將背上包袱解下,層層解開,三個紅袍僧人卻還不住望著自己冷笑不已。

  包袱打開,金光已露,飛龍僧人面色驟變,自己已是一刀揮出。

  只見那金光一閃而滅,三個紅袍僧人悉數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收回刀勢,轉身急道:「父親,神龍這番務必趕盡殺絕,孩兒這就沖向南方,引開他們,父親您快帶小弟走吧!」

  父親點了點頭,立刻回到屋中拿了一個布包,乃是用白色厚布層層纏繞,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我也將金刀包好,遞給父親道:「快走吧!」

  父親手捧布包,身背著那柄金刀,忽然仰天悲歎了一聲,轉身便帶著幼弟向北疾奔而去。

  二十年了,幼弟已經長得這麼高大英俊,一身武功,似乎絲毫不減自己當年,只是父親現在不知身處何方?

  想到這裡,谷三木登時自沉思中又回復到現實之中。

  外面隱約響起了陣陣雷聲,金刀微微歎了口氣,望著杜天林道:「杜天林,你對幼時情景還有記憶麼?」

  杜天林聽金刀提起從前,心中不由一陣酸楚,道:「大哥,有二十年了吧,小弟從來沒有忘記過最後那一日,大哥奮起神威一招之內連殺那三個紅衣僧人,父親帶著小弟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大哥可還記得嗎?」

  金刀長長籲了口氣道:「方才我正想起那一幕,只不知父親現在什麼地方,你可有些許印象麼?」

  杜天林搖搖頭道:「父親挾起我飛奔而去,我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父親已不知去向,我身旁只有師父一人。」

  丐幫彭幫主聽他們兩兄弟談起家中之事,不由也感歎萬分,此時搶嘴道:「想是因為你年紀太小,他老人家特意點了你的睡穴,是以你便失去知覺。」

  想起父親,金刀與杜天林兩人面上都帶著一種傷感的表情,兄弟二人俱都默默無言,一時之間,空氣也好似凝住了一般。

  忽然,金刀抬起頭來正色向彭幫主道:「彭兄,我思慮至今,始終不明白我杜家之事怎麼會傳到神龍那裡,父親攜幼弟歸隱山林田野,我出師以來闖蕩江湖也一直改姓換名,就是不願所結仇家找上他們,唉——神龍也確是神通廣大。」

  杜天林在一旁接道:「那三個紅衣僧人,不知是何來路?」

  金刀道:「那是西域飛龍寺的僧人,飛龍僧從來不會踏入中原一個,便是與西域各派都不來往。此番竟為神龍借得助紂為虐,聽說神龍挾飛龍令以號令諸僧,倒也不得他們反抗呢!」

  彭幫主沉吟了一陣,口中喃喃說道:「紅衣僧,紅衣僧……」

  忽然他雙目中精光暴射,望著金刀道:「谷兄,令尊他老人家與少林寺有何關連?」

  金刀見彭幫主神色突變,心中不由大奇,口中卻接著說道:「父親他老人家與少林寺倒是關係非淺,他常赴少林寺與少林方丈談論佛理,他與藏經閣悟塵大師更是方外之交,有時在藏經閣中一呆十餘日方始下山。」

  彭幫主聽金刀如此一說。口中連連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金刀忙道:「彭兄想到什麼?」

  杜天林在一旁不由大為緊張,跟著問道:「彭老前輩,難道紅衣人與少林寺有什麼關係麼?」

  彭幫主微微點了點頭道:「唉—一這也不過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我且說將出來,看看兩位以為如何。」

  彭幫主頓了一頓,又自接著說道:「谷兄,我先前不是曾說過,那日我去探神龍蹤跡之時,忽然見到有一少林僧人匆匆進來,和神龍暗暗私語,隨後神龍便遣了數名紅衣僧人立刻向東而去嗎?那時我因為隱住身形,不敢現身,故而沒有緊隨下去,現在經谷兄一提,想必他們是趕赴河南谷兄家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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