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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那常道長嘿嘿兩聲乾笑道:「貧道說如非紅香幫主上次救兄台五人,目下『點蒼五子』只怕要改為『點蒼三子』,也未可知。」

  那中年文士大怒道:「你一再相逼,此事一過,在下自會找道長還個道理來。」

  常道長陰陰一笑道:「只怕不待此事了,朱大俠倒戈相向,便會向貧道下手了。」

  那中年文士正是點蒼五子中老二,他被這道人一再諷譏,胸中早就氣憤無比,但他畢竟系出名門,知道此時只要放手和這姓常的比劃,那局面便不好收拾,落下「謀事不忠」之閑言,正中了這道士之計。

  當下他強忍氣忿,長吸一口氣,臉色驟變,拾眼望著那常道長,只見常道長臉上陰森森的不動聲色。

  眾人見他兩人爭吵,心中都是莫名其妙,對那中年道長咄咄逼人之態,都是心有不忿,但知這兩人來頭之大,手底之強,西南武林道上早已是頂尖兒的人物,一個不留神,結下此強敵,那可是有得麻煩了。

  杜天林冷冷打量眾人,他看看天色,子時已到,但四周毫無動靜,忽然一個宏大的嗓門叫道:「好哇!你這下三濫也來了,躲躲藏藏像個龜孫子,洒家找得你好苦。」

  杜天林一瞧,只見人叢中一個胖大和尚指著一個瘦子大罵,那瘦漢淡淡地道:「醉和尚,你少借酒裝瘋,給老子安靜點!」

  那肥大和尚哇哇大叫道:「賊子,你上次輸了洒家盤纏,害得洒家好苦,今日鬼差神使,你又想在此作案麼,好歹還洒家一個公道了。」

  那瘦漢理都不理,那醉和尚大聲叫嚷,什麼粗話都搬了出來,把那瘦漢子祖宗八代都寫了個遍,如依他口中所言,這瘦漢自高曾祖以來,代代都是男盜女娼,聲名之狼藉,天下再難找出第二人了。

  那瘦漢聽他實在罵得不象話,緩緩站起身來,對那胖大和尚道:「醉鬼,咱們到林中去談談。」

  那胖和尚一揮禪杖,大步往林中便走,瘦漢緊跟在後,那甯老大雙手一攔,對兩人道:「兩位原來是到小弟此家來揭梁子的!」

  他雖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那兩人一怔之下,都覺大是理屈,那胖大和尚唱了個肥諾道:「是洒家不是了,洒家受甯老英雄貼相召,原是對付那紅香幫主的。洒家發誓,絕非來找這小偷兒的,這小偷兒下作,洒家……」

  他話未說完,那甯老大怕他話裡帶刺,又啟爭端,搖搖手道:「楊大師難道嫌小弟這水酒不夠味道?」

  那胖大和尚一拍腦門道:「甯兄那裡話,這酒是洒家近數年來所飲第一佳品,酒家正該抱壇痛飲,他奶奶的一言不說,等待敵人,這才夠意思。」

  他說完上前抱了—壇酒,拍開封口遠遠地坐下來牛飲。

  甯老大哈哈一笑又對瘦漢道:「何兄多包涵,這醉和尚瘋瘋顛顛,何兄怎能和他一般見識,此事一了,我陪何兄去找醉和尚,倒教他認個罪來。」

  那瘦漢點點頭道:「甯兄如此義氣,小弟怎敢不從?」

  甯老大勸開兩人,他抬頭望天,只見天際繁星點點,夜幕又高又黑,子時已過,強敵蹤跡未現,不知又有何變故,自己雖是穩佔優勢,敵人愈是遲來,那人勢一定更兇猛,想到極處,心中不禁微微發寒。

  杜天林只見眾人紛紛議論:「神偷何定六怎會和這醉和尚結下樑子?這醉和尚一個出家人葷酒不忌,已是大不該。口中出言惡毒,簡直比起江湖無賴潑皮更有過之,甯老大怎會請這等人物來丟人現眼?」

  「你別小看這醉和尚楊大師,他那口劍是武林一絕,非同小可,這和尚雖是常年瘋瘋顛顛,但清醒之時,卻是心細如發,謀略運籌有武候之風。」

  杜天林聽得心中暗暗好笑,這和尚定是俗家姓楊,便自稱楊大師,出家之人講究一塵不染,那名姓便如白雲蒼駒,毫無留戀,這和尚瘋瘋顛顛,這方面倒是澈悟真諦了。

  那醉和尚抱著酒罈如長鯨吸水,一會兒便喝完了一壇烈酒,拍拍肚皮,又抱起一壇,杜天林瞧著他數十斤酒下肚,目光倒清澈起來,他肚子本就大得驚人,急灌下去,一大壇酒,並看不出絲毫漲起。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這些人來自各地,彼此之間矛盾甚多,只片刻功夫,便發生兩件爭端,但這甯老大卻能將他們都請來,而且同仇敵愾對付紅香幫主,此人手段定是極端高明。」

  他見甯老大适才調解爭執,手法乾淨俐落之至,對於此人更是留意。

  又過了一刻,眾人已露不耐之色,常道長對甯老大沉聲道:「紅香幫主原來是無膽鼠輩,看來今夜多半不敢前來赴約了。

  甯老大陰陰道:「湯武欺師滅祖,已動了武林公憤,便是他今日龜縮不來,咱們難道就不會殺上門去?」

  他話才說完,忽然林中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誰說老夫不敢來!」

  甯老大一聽那聲音,心中一震,只見林中人影連閃,走出一老兩少三個人來。

  那老者雙目一掃眾人,冷冷地道:「西南武林差不多都到齊了,真是盛會,真是盛會。」

  甯老大緩緩的道:「湯武,你來得正是時候,咱們當著這武林群英面前,好好清算清算老賬。」

  那老者道:「姓寧的,你處心積慮多年。便是要老夫自投羅網,費話少說,你有何厲害的招式,只管施出來便是。」

  甯老大道:「湯武,你行為善年,今日在下要讓各位武林前輩好朋友認清你這狼心狗肺,你姍姍來遲,想是佈置拼殺,你那紅香幫中八大總舵,何不請出來一見?」

  老者淡淡地道;「老夫生平鋤奸去惡,都是獨斷獨行豈能在你這賊子面前破了例,這兩個人吵著要瞧熱鬧,老夫這才帶來。對了,你問老夫為何來遲,老夫因途遇一位朋友,談了幾句話。老夫替他帶來一件禮物倒幾乎忘了。」

  他淡淡地說道,語氣卻是甚是自持,似乎並未將甯老大請來之人眾放在眼內,眾人中脾氣急躁的已是按耐不住,紛紛鼓噪起來。

  那老者正是紅香幫主湯武,杜天林不久前在亂葬場會聞他師徒父女對答,那老者語氣消極。此時聽他語鋒尖銳,態度竟是大大改變。

  紅香幫主湯武伸手懷中取出一張素箋,左手食指中指挾住一彈,那素箋平平穩穩飛到甯老大手中,便若雙手奉上一般,這時夜風甚大,素箋又輕又軟,眾人見他露了這手上乘內功,心中都不由有點佩服。

  甯老大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奉上沿途八暗卡守哨人屍體十六具,敬希笑納,知名不具。」

  甯老大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忖道:「湯武突然而來毫無警訊,原來那十多個混蛋吃人做了,那出手的人是誰?手腳如此乾淨狠辣?」

  甯老大知湯武生平從不打誑,那下手的人定不是他了,想著想著,卻想不出有何人作梗,那素箋在他掌中揉成一團,眾人見甯老大和湯武相隔數丈,對面而立,兩人臉上神色沉穆一片,那性急的人忍不住發言詢問,甯老大一開掌,山風吹過,那素簡化為片片碎屑,隨風飄去。

  杜天林心中暗自忖道:「這姓寧的內功也是不弱。」

  甯老大吸一口氣,環顧眾人半晌道:「今日兄弟請各位來,是要了結一件公案,各位可記得二十年前西南大俠甯公青峰麼?」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那寧青峰是昔年西南武林一位轟天動地的人物,為人厚道,胸懷闊達,端的包羅萬象,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人物,對他不存感激懷德的人,可說絕無僅有。此人原是西南擎天巨柱,武學造詣,已達陸地神仙一般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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