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烽原豪俠傳 | 上頁 下頁
八〇


  韓國駒道:「這事我也是大大不敢相信,你道傷道士的是什麼人?」

  屠龍大師道:「不是,我瞧那手法,分明是少林的大力金剛掌,可是少林戒律精嚴,又和武當以名門正派相標榜,此事大不可能。」

  立青忽想到數日之前武當道士報信,說是一個小和尚傷了兩個道士,此時韓叔叔又說少林人下的手,他兩下一聯想,心中一寒,不由想到心如小和尚來。

  立青暗忖:「如果心如聞禍,這事可不得了,那小和尚心地慈善,照理斷然不會作出這事,可是如果是武當道士一再相逼、此事便甚難說。」

  他想到心如可親的圓臉,怎麼也不可能會作出這事,心中稍安。

  屠龍大師沉吟半刻道:「依小僧看來,此事大有疑惑之處,韓施主定知道這大力金剛掌原是少林僧人中,人人必學的功夫,流傳甚廣。如果是少林僧人與武當派道士有仇,萬萬不會用此掌法殺人,以落口實。如說是少林武林當公開破裂,卻又不可能。莫要是有人藉此功夫……唉,這就難說了。』

  韓國駒道:「好個屠龍大師。真不愧是個老江湖,這番猜測正合小弟之意,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屠龍大師道:「韓施主別往貧僧上貼金,唉,家師之言,恐怕就要應驗了。」

  韓國駒道:「能夠同時殺死這許多高手的人,天下除了……除了三心紅王,這魔頭,如果真是他出手,挑動少林武當兩大正派仇恨,那麼江湖上就無寧日了。」

  屠龍大師道:「貧僧也是如此想法。家師令我找的人,十數年不見蹤跡、貧僧如此找去。家師曾說。如能找得此人,才能抵住三心紅王。神州四奇另二位。都是自視清高,不屬行使江湖,只有讓三心紅王為惡了。」

  韓國駒道:「令師功力蓋世,和尚你尋的人是誰,能使令師如此恃重」

  屠龍大師道:「此人嫉惡如仇,性烈似火,家師估計他這十多年功力定已猛進,便可和三心紅王一抗長短了。

  立青道:「這人就是何克心叔叔。」他上次在林中已聽得屠龍大師要尋的人正是何克心。

  屠龍大師道:「小施主也認得他麼?」

  立青搶著道:「何叔叔已去找三心紅王去了,大師不必尋他。」

  屠龍大師喜道:「那敢情好,三心紅王這魔頭有此強敵,定然不敢肆無忌憚了。」

  韓國駒道:「和尚,目下情勢險急,我可得回以保定去瞧瞧那些小師侄他們是否安好。」

  立青向韓叔叔說明了和小和尚心如一段交情,又道:「韓叔叔,青兒要往少林去。」

  韓國駒道:「此時不知武當掌教是否上了少林,你此行千萬小心,莫要惹怒了丹陽子。」

  立青點頭應允,屠龍大師合什道:「小僧也要返回師門,韓施主、小施主有事只管請便。」

  韓國駒道:「和尚,下得山來,有什麼只管到保定韓門來找我便得。」

  屠龍大師呵呵大笑道:「有韓施主撐腰,貧僧真可放手去幹了。」

  韓國駒笑道:「和尚,除惡乃是行善,咱們就此別過。」

  他向立青揮揮手便往北趕去,立青急於到少林寺看看心如。以明真象,也向屠龍大師告別。

  且說立青從林中走了出來,山中又靜得宛如一潭死水,山高山低,立青又走過了一個低俗。

  忽然一陣狂笑聲吸引住了立青的注意力,立青停下腳來仔細判斷了一下方向,便機警地穿入右邊的密林,向前走去。

  漸漸,那聲音清晰起來,立青知道距離已近,便更加小心地掩藏自己的身形。

  那笑聲聽在立青的耳中,猛覺好生耳熟,他不覺一怔。

  仔細回憶了一番,卻是始終想不出這人是誰,他慢慢伸出頭,一探望之下,大大吃了一驚,原來那人正是曾在家中後村見過的白衣怪少年。

  那日在黑死潭畔,五陰手張光等人爭奪昆侖秘笈之時,分明眼看這少年中了墨石掌艾老大的毒掌,想不到在這裡又碰見了他。

  那少年狂笑著道:「山不轉路轉,梅老頭,咱們又朝相了。」

  立青再一看,少年的對面赫然正是那三心紅王的師弟,梅老先生。」

  怪少年道:「上一次咱們在峨嵋山邊那小村莊裡,正談得來勁的時候,不知那個該死的叫了一聲『龔如山受困雁蕩命在旦夕』,騙得我趕到雁蕩來,那裡見到龔師兄的影子?反倒險些把老命送到墨石掌艾老大的手裡,哈哈,這一次你可跑不了啦!」

  立青知道那叫了一聲「龔如山命在旦夕」的正是爹爹,他聽那少年罵「那個該死的」,心中不禁大怒,暗罵道:「你才是該死的哩!」

  那梅老先生淡然道:「少年人,你這狂態絲毫未減呀!」

  少年起手一掌,一棵碗口粗細的樹幹被他震成兩截,立青暗道:「這少年功力委實驚人之極,那日在黑死潭畔雙掌齊發,一掌把五陰手張光震飛丈餘,一掌把艾老大震退三步,他又喚六合門的掌門人龔如山為師兄,真不知究竟是什麼路數?」

  只聽得梅老先生道:「老朽還是那句老話,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年紀輕輕,一身功力高得出奇,何必一定要把恩恩怨怨看得那麼重?」

  怪少年長笑道:「好一個冤家宜解,我洪某父母兄弟八口血債找誰討?」

  梅老先生道:「老朽已對你說過,那殺入兇手已全然悔悟。老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便是……便是……」

  少年道:「便是什麼?」

  梅老先生面色一整,寒聲道:「便是當年令尊大人所作所為,難道能算得上一個『正』字?」

  少年怒道:「家父為人走鏢,所得者血汗換來,又有那一點算不得『正』?」

  梅老先生冷笑一聲道:「好,你要叫老朽帶你去見那殺人兇手,老朽先讓你認清楚你令尊大人吧!」

  少年忽道:「家父又怎的?」

  梅老先生道:「那殺人的兇手雖與老朽相識,老朽之言可絕不偏袒於他,說來令尊是欺人太甚了。」

  怪少年道:「家父洪大鏢頭,江湖上誰不道聲仁義大哥,梅老頭你不要胡言亂語。」

  梅老先生道:「不錯,洪大鏢頭行俠仗義,落得一身仁義之名,可是他一生之中可做了一件最不仁義之事!」

  怪少年怒道:「放屁!」

  梅老先生冷靜地道:「若是十五年前,你這般無理早已死在老朽掌下了。」

  怪少年揮掌欲動,梅老先生伸手一攔道:「無知少年,你可知道你母親是誰?」

  怪少年道:「我母親便是我母親,這也值得你問麼?」

  梅老先生雙目暴張,睛光似電,忽然一字一字地道:「你的母親原是你要找的殺人兇手的妻子!」

  怪少年怒吼一聲,舉掌便向梅老先生當胸劈到,梅老先生單掌一揚,便把一記重掌輕輕接過,他呼了一聲道:「有一個純金打成的雙頭雄獅,約有一拳大小,你可曾見過麼?」

  怪少年一聞此言,如雷轟頂,登時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他回想起來,不知是他幾歲的那一年了,有一天倔與要在整理舊衣箱,從箱子底翻出一個紅緞子包兒,他從母親的膝下鑽出來,抓過紅包兒,母親叫了聲:「乖寶別搶。」

  那紅緞兒被扯開了,咕碌碌滾出一隻金光閃閃的雙頭小獅子,他喜叫一聲,拾起來愛不釋手,就在這時候,父親回來了,一把從他手中將金獅搶過,臉色青得怕人,向母親咆哮道:「你還留著這個幹什麼?」說著用勁一夾,便把那金獅捏成金餅了,為了這,他曾賭氣一天不與爹爹說話。

  此刻他回想起來,心中一陣猛跳,呐呐道:「難道……難道那金獅……」

  梅老先生道:「不錯,那金獅正是你母親與那殺人兇手文定之物!」

  怪少年想了一想,面上神情陰晴不定,忽然他怒喝一聲道:「好個胡言亂語的梅老頭,如你所說,倒是我爹爹奪人之妻了,哼,我父母在生活在一起恩愛無比,豈如你老匹夫所言!」

  梅老先生聞言面色一變,連聲冷笑道:「哼,哼,自然恩愛,若不是恩愛,怎麼會找個男人把自己親生的孩兒都害了?嘿嘿!」說到這裡,慈藹的梅老先生臉上一片冷峻,眼光中射出道道寒光,神情極是可怕。

  立青暗道:「莫非這少年之父奪人之妻又殺了他的孩子,難怪那人要血洗他全家了。」

  怪少年呆了好半天,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事,一會兒十分激怒,一會兒又十分哀傷,最後他忽然猛一咬牙,大聲道:「不管怎樣,姓梅的,你今日得把兇手藏身之處說出來!」

  梅老先生聽到了這句話,忽然仰天長歎道:「少年人,你仍要尋仇麼?」

  怪少年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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