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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那瘋漢聞言一怔,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目圓瞪住沈妙玄,嘴中反復不已地念道:「何摩?何摩?何摩?……」

  忽然,他喉嚨中暴出了一種近異於人類的聲音,他歇斯底里地嘶喊道:「我是何摩!我是何摩!哈哈哈!我是何摩!」

  忽然,他又靜了下來,卻迅速地站起身來,反身往河那岸奔去。沈妙玄迷偶地注視著發瘋了的何摩的背影,如驚鴻一瞥地消失於黑暗之中。

  方才何摩坐著的那塊石板上,卻靜靜地躺著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

  樹林中,畹兒抱起了已然昏迷的陸小真,她的口中仍然間歇地發出囈語道:「他不認識我了,他不認識我了……」

  沈妙玄被散著頭髮,靜靜地站在石板橋上,他心中不知是清爽,還是增加了幾分煩惱——失蹤的師妹和發瘋的何摩。片刻之間,他心中湧起了無數的問號。

  忽然,一片烏雲遮住了明月,大地淪於黑暗之中。

  在半裡多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嘶歎之聲,依稀可辨出是:「我是何摩!」

  天空中應之而起的是一幅燦爛的電花,大雨沛然而降,這是楊柳乍綠,發山洪的季節呀!

  難道是天上的神龍在慶賀著人間的「神龍劍客」再現了嗎?

  ▼第十八章 天縱奇才

  六盤山英家峰上,白雲悠悠地擠在山峰邊,襯得那天色比海水還要藍。

  黃土山巒上全是聳天的古樹,山風過處,樹枝簌簌而搖,送來了北國的春意。

  一片如茵草坪邊上,全是這樣一排高樹,樹下坐著五個鬍子雪白的老頭兒。

  他們靜靜地坐著,面上都顯出一種不尋常的嚴肅,似乎在思索著一個難題,也似在等候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居中的那個開口道:「唉,咱們五人分頭找遍塞北,就沒有一點線索,看來——陸介是難於倖免了。」

  他左右的四人都沒有說話,大家的臉上都有著一種難言的沉重。

  最左邊的一個開口道:「反正我任厲主意已經打定了,要是陸介完了,哼,魔教五雄立時恢復昔日面目!」

  他身邊的一人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陸介仍在人間,他今天必會到此的,如果他沒有來,那就是……」

  他們又恢復了沉默。

  太陽漸漸地上升,朝來的露氣逐漸散去,他們五人像是入定一般閉上了眼睛;山上只有樹林被風的聲音,連鳥鳴都是稀稀落落,許久也不聽見一聲。

  忽然,他們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然同時睜開了眼,只見十步之外,一個白衫的少年靜悄悄地站著,那不是陸介是誰?

  他們五人同時一躍而起!

  十隻眼睛牢牢盯著少年人,少年的臉上流露出異樣的感情……

  「陸介!」

  「陸介!」

  「哈!陸介,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媽的,小子你躲到哪裡去了?」

  「哼!像你這種人,便是死了,俺們老人家們也毫不關心!」

  一連五句話,開始時,表現出這五個老兒乍見陸介仍在人間時的狂喜,後面的幾句卻越來越顯示出五個老兒的本性,表示這五人已經漸漸恢復了鎮靜,他們又裝著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

  陸介從那一刹那間而流露出來的真情中深深地感動了,大劫餘生後的他,感情變得異常地脆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胸中洶湧著的情懷,朗聲叫道:「全真教門下第三十三代弟子陸介,應約一了三十年來之舊債!」

  五個人的臉上流露過一陣肅然之色,他們一齊站了起來,風倫跨前一步,大聲道:「不錯,陸兄,俺們一直在此恭候大駕!」

  陸介全身精神一凜,他緊張得微微有些口吃,但他的身形穩重得有如一座泰山。

  他把胸中準備好的講辭複習了一逸,然後冷靜地道:「當年在竹枝峰上,家師青木道長預言今日必有全真弟子能破五位前輩的『魔教五行萬羅陣』,弟子陸介今日便是……」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弟子今日便想以身一試『魔教五行萬羅陣』!」

  風倫和其他四人都暗暗吃了一驚,以他們的看法,陸介雖是武林中數一仁的大奇才,但是在功力上較之當年的神州第一高手青木道長仍有距離,他們想不到陸介會如此回答,以陸介的為人,他說出這生句話必然有他相當的理由,這就使他們五人大大驚疑了。

  陸介的心中正在盤算著:「本來我的功力雖然屢有進展,但是較之恩師自是萬萬難及,但是,我的殺手鐧是『飛龍十式』啊!恩師當年就是因為沒有練這十式才落得如此下場的……還有,這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少林天一大師的秘笈還是那奇異的龍涎香氣,使我的功力一日千里?」

  風倫只微微愣了一愣,立刻又口如懸河地說下去,他自從百花生日那一日在黃鶴樓上唇舌上大大占了便宜,出足了風頭,自覺風大爺的口才委實是蘇秦複生,張儀再世,只聽他娓娓道來:「嗨,陸小哥,還有一層道理,我可得先給你說明,打個比方說,十年前你和俺們五人功力是輜珠並稱,不分高下,十年來,你的功力進了一分,俺們的功力也進步了一分,所以俺們這邊就等於進了五分,你便算進了四分也還差那麼一成呀,你說對不對?」

  陸介仍摸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道:「縱使晚輩明知不能在五位前輩手下接過十招,晚輩今日也得勉力一試!」

  風倫笑道:「好說,俺們要說的話都說了,陸兄動手吧!」

  人屠任厲道:「這樣罷,當年咱們賭的是八十一招,今天還是八十一招罷!」

  風倫道:「陸小哥,你說怎樣?」

  陸介想到:「我持以破陣的,乃是『飛龍十式』,打的時間一長,與我只有害沒有利……」

  於是他答道:「好,就這麼說!」

  他說完,吸了一口氣,兩股天下第一的內功在這少年的百穴之中運行起來,他退了五步……

  風倫的臉上也收斂了那說不盡的歡樂表情,他鄭重地向前微微一聳,他的身體仍然保持著盤坐的姿勢,卻已騰空前移了三尺!

  同時間裡,金銀指丘正和三殺神查伯一左一右地飄出,端坐在陸介左右五尺之處。

  五雄之末的雲幻魔歐陽宗雙掌在地上一按,從陸介的頭頂上飛過去,這個五雄之中輕功第一的雲幻魔身姿依然保持坐姿,乍看之下,真如蓮台觀音飛掠而過……

  歐陽宗落在陸介的左後方,是的,就是這陣式,陸介熟悉得宛如當年曾經目擊,就只差右後方的人屠任厲了。

  任厲仍然沒有動,他微微噙著微笑,注視著日光沐浴下的少年,愈升愈高的旭日在陸介的身軀四周鑲著一圈可愛的金黃,在這一霎時間,任厲的心中感到一絲飄渺的滿足,能看到陸介仍活在世上,其他的一切都顯得次要了,甚至勝負之心都淡褪了一些!

  終於,人屠微一晃身,飛落到陸介右後方的空位上,他們五人隨意地一落,可真是一分一毫也不會差,陸介的內家真氣堪堪運滿一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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