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沉沙谷 | 上頁 下頁
二六


  陸介站在一個高石上,只見下面一列車隊匆匆而過,約摸共有十一二輛,當先四個青巾勁裝的漢子騎著高大的駿馬,第一輛大車上橫著大紅的旗幟,上面鬥大的金字:「螭鷹鏢局」。

  陸介可不知道「螭鷹鏢局」在江湖上的威名,心下暗道:「這鏢局好大排場。」

  這時,石下兩個瘦長的漢子正騎馬而過,看樣子大約是押鏢的鏢師,陸介隱約聽到一句:「……武林三英……華山……」

  他連忙凝神傾聽,只聽得左面的道:「……人家武林三英多威風,昨天咱們鏢頭還客客氣氣巴結了半天哩。」

  右面的道:「聽說鐵筆秀士和追雲狒上華山是為了神拳金剛的死哩……」

  左面的道:「嗯,昨天鏢頭說殺神拳金剛的正點兒神龍劍客上了華山,所以武林三英才……」

  這兩人遠去,下去就聽不清了。

  陸介暗忖:「想不到武林三英和何摩入華山啦,這樣也好,三對六面弄個清楚。」

  他等鏢隊走過,才跳下石來,心想:「那人說鏢隊昨天碰上武林三英的,只怕此刻人家已快到了華山,我要趕一程。」

  他悄悄施展開輕功提縱術,身形如箭一般在荒涼的道路上掠過。

  陸介順著官道匆匆而行,一路上逢人便打聽那武林三英前兩位的行蹤,晝夜兼程趕路。

  在大白天總不能施展輕功,只有晚上數個時辰可以加快速度。

  他整整兩日兩夜不曾睡眠,雖然內力造詣深,但是人也累乏得差不多了,是以飽餐之後,立刻睡了一覺,一早起來。疲勞盡去,顯得容光煥發。

  這一帶都是平原地勢,趕起路來甚是快捷,一路上官道蔓延在麥田之間,老遠也瞥不見山丘的影子,真是一望元際,氣勢宏大已極。

  這日清晨,陸介突然想起以馬代步,這樣雖然在夜晚不能用輕功趕路,但到底方便的多,他想到便做,用零碎銀子買了一匹健馬。

  他對買馬可是在行,選購的馬匹自然強健得很。於是,陸介一人一騎,放馳在官道上。

  越向北走,陸介打聽那「武林雙英」的行蹤距自己越近,但有一點很令他煩惱,那便是照如此行走,「雙英」定是準備行往華山去的。

  陸介來追「雙英」的本意乃是要解釋自己殺「神拳金剛」的原因,至於那「雙英」肯否罷手,他倒毫不在意,但倘若「雙英」上華山,自己是否也要跟上山去?那淩霜姥姥對自己生像是有三江四海之仇似的,他一想到那老太婆橫不講理的模樣,立刻打心底裡討厭著她。

  不過淩霜姥姥的功夫,他也不得不承認高強得很,連他自己也有點惹不起,是以,他決定務須在「雙英」未能上得華山之前追上他們,解說一切,然後他們怎麼辦就走著瞧了。

  心念一定,策馬加速,馳騁在大道上。

  此時尚是上午時分,官道上行人尚不見大為擁擠。陸介整整幹過三年的馬夫生涯,馬上功夫可是高強得很,把馬兒驅到官道頂偏裡面,一直線地沿道疾馳,馬路揚處,塵土激起,一人一騎早已馳過。

  這一程直到了正午,請問一位路旁人家,得知「雙英」在前方打尖過,不由暗暗心喜,照這樣再到明兒這時刻便可追上了。

  看看前有一個市集,陸介本想還趕一程,無奈坐下馬匹已疲乏不堪,遍體大汗,而且此去起碼也得有好遠才有市鎮,不得已只好就此打尖。

  這市鎮雖則規模甚小,但想是當道中重要地位,倒是熱鬧非凡。

  陸介驅馬上前,只見當面一座店子,用大錦旗繡著酒字挑在店口,於是翻身下馬入店。

  陸介沒有喝酒的嗜好。這麼大悶天,又是正午,只叫了一碗涼拌面吃了下去,稍稍休息一下,便準備出門而去。

  正吃喝間,不由打量打量這小店中,卻見顧客寥寥無幾,想是天氣太冷,只有對坐有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打一盞酒,慢慢自個兒獨酌。

  陸介不禁多看了幾眼,但覺這老者滿面龍鍾之態,卻不似真像如此,單瞧他那精光閃閃的兩目便可知,這龍鍾之態分明是裝出來的。

  但這也不礙自己的事,江湖上奇異人物太多,於是匆匆自顧吃喝,不再瞧望。

  突然那對桌的老者砰一聲放下手中酒壺,仰天噓了一口氣,不假思索喃喃自吟道:「此去西嶽追雙英,千里奔波用心明。伏波一夕論豪傑,英雄一言是九鼎。」

  歌聲雖然低微已極,但卻一字一語清清楚楚傳入陸介的耳中,陸介暗哼一聲,忖道:「這老兒是沖我來的,不過也奇怪,他怎知那日伏波堡中之事和我此行的目的?那日堡中我並沒有看見有這麼一號人物。」

  想著想著,不由再細看那老者數眼。

  卻見那老者低頭重又持起酒壺,斟一杯酒,頭都不抬,又自沉聲吟道:「步步升高,棍打杖挑,金刃合圍,禁作籠鳥。昔者談笑,寶劍未老,捲土重來,此仇必報。」

  陸介又是一怔,忖道:「步步升高——那不是華山的絕技嗎?怎麼……怎麼這老兒如此說,照他歌中之意,分明是說他自己失過一次手,此來復仇的,但卻又似沖我而來,這確實令人難以解釋。」

  驀然,耳畔傳來一聲輕笑之聲,陸介一驚,就在這時店門口忽然一人呼道:「店家,店家,有酒沽嗎?」

  陸介聽聲一望,只見進店的乃一個三旬左右的漢子,提著一隻酒壺,陸介猛可一驚,飛快忖道:「瞧此人手中拿的壺兒分明是方才——方才那老兒所持之物,怎麼……」

  他一念未完,猛聽那漢子又道:「算啦!算啦!我自己進店喝,不必沽啦!」

  店家唯唯諾諾,一回首,猛可一呆,「咦」了一聲道:「什麼?那老兒不在了?」

  陸介也是一驚,跟著一瞧,但見對坐人影空空,哪還有那老者人影?

  陸介哼一聲,目光如電,四下一掃,仍是一點不見,這下可猛吃一驚,暗暗忖道:「竟有這等快的身法?」

  一念方動,探目向店外掃去,他是臨門而坐,大官道筆直地倘佯在店前,兩頭一個人影也沒有。

  若說那老者混出去倒也罷了,但奇就奇在這一刻間,便連影兒也沒有一個,這等腳程簡直令人駭然。

  店家大怒,一個箭步跑出店門,站到街心,但四下一張望,什麼也沒有見著。

  陸介哼一聲,心中不由惴惴然:「這老兒好快,若是找上我,我也只得甘拜下風。」

  站在門口那三旬漢子端著酒壺怔了一下子,才緩緩步入店中,坐下來等店家招呼。

  那店家主人光天化日之下,竟被人白吃一頓,這回火氣可大了,但四處找也找不著,只得氣喘端地跑回店中招呼生意。

  陸介邊吃邊想,暗暗思想對付之法,好一會兒,驀然店外又有人呼叫店家。

  陸介一怔,醒過神來一瞥左方,那三旬左右的漢子已坐在位上,急忙反身一看,只見光顧者乃是一個少年,英氣勃勃,只是頭巾紮得太低一些,再加上一低首,臉孔便不大容易瞧清。

  店家慌忙上前招呼他入店,猛一回首,「哇」地大叫一聲

  陸介隨他回頭一看,也是驚得「呼」地站起,原來那座位上的中年漢子又已不見,那桌上坐的卻是一個衣衫破爛的老化子。

  店小二瞧了瞧左右,又瞧了瞧那老叫化,忽然「砰」一聲,他手中一壺酒打在地上,店小二抱頭大叫一聲:「媽呀!有鬼……」往店裡面跑進去。

  陸介也著實嚇了一跳,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