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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青木道長突然像癱軟了一般,噗地跌在地上……

  他知道,體內八大脈絡完全碎塞,這一身功夫是完了……

  韶光易逝,金風吹著楓葉,秋天到了……

  於是全真派參加赴那死約會的代表不是青木,而是青箏,當然誰都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除了青木自己,和那「偷生五僧」。

  青木道長強忍住心中的激動,把這驚天動地的故事說完——這往事在他心中潛藏了十年,直到此刻,才算暢快地吐訴給陸介聽。

  「太陽下山了,介兒,瞧那萬丈金霞,是多麼美麗輝煌,可是只是那麼一會兒,太陽落下去,就一切都沒有了。」

  陸介沉湎在思索中,困惑地問道:「師父,青箏師叔去趕那約會的結果呢?」

  青木的臉色忽然一變,沉聲道:「這是一個謎!」

  陸介不解地道:「什麼謎?」

  青木道長歎道:「天下各派的精英齊赴約會後,也不知如何到了那裡,在一夜之間,卻像一陣輕風一般消失了,沒有一個回來,包括少林的天一大師!」

  陸介驚詫地叫道,「為什麼不到那約會的地方去查看一下?」

  青木道長道:「傻孩子,各派差不多都派了人去約會之地勘查,可是據當地人描敘的情形看來,他們大約是又臨時改了地點,不過在塞北,還是不會錯的。」

  陸介聽到這裡,似乎想起什麼,卻又記不起來,連忙努力苦思,卻是愈想愈糊塗,他不禁在心中暗急。

  青森道長道:「介兒,你怎麼啦!」

  陸介宛如未覺,青木叫了兩聲,陸介才猛地驚覺,廢然歎了一聲道:「沒……什麼,我像是想到一件事情與方才師父說的塞北約會有點關係,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

  青木道長想了想道:「你別胡思亂想,為師這三年中在北梁山頂上覓了一處絕佳練氣之所,苦練三年,總算把八大阻塞脈絡打通了一脈,是以輕身功夫恢復了七八成,由這看來,我若依此法鍛煉下去,重複功力亦非完全無望之事……」

  陸介忽然大叫道:「我記起來啦,塞北……沉沙谷……」

  青木道長驚道:「你怎麼知道——呵,是了,想必是看到我夾在易經中那張地圖……」

  陸介道:「正是,我前幾日在易經中翻那張地圖,我瞧那是塞北一帶地形,書一處喚著「沉沙谷」,上面畫了兩個『X』。」

  青木道長道:「介兒,你聽我說,十年前,你青箏師叔代表全真吾門赴約失蹤之後,我雖功力盡失,也曾親赴塞北查看,確是一絲痕跡也無,我花了兩年時間,遍遊塞外,終於發現這沉沙谷,覺得十分可疑,但是我功力全無,萬難渡過沙谷一探究竟。」

  陸介道:「那麼,師父……」

  突然背後一聲冷哼,陸介身形如狸貓一般撲了過去,卻不見人影!

  青木道長面色凝重,他怪叫道:「介兒,回來——這人已去遠了。」

  陸介驚異地望著師父,青木道長道:「這人功力看來竟不在你之下,當今天下能有介兒你這般功力的,真可說寥寥無幾哩,那麼這人是誰?」

  陸介有點受寵若驚地望著師父——這個昔年第一高手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緩緩道:「介兒,從明天起,你重拜我教師祖,正式算是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

  陸介的心,隨著那「全真首徒」四個字漸漸地升起,他仿佛看見了,那雲霓中,金碧輝煌中,緩緩地出現了「天下第一」四個字,向著他閃爍。

  青木道長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道:「介兒,從今天起,你到江湖上去歷練,一年後的八月中秋,你要以全真弟子的身份上六盤山英塚峰尋那昔日的魔教五雄——如果他們還健在的話,記住,用『飛龍十式』,你一定要勝!」

  陸介像是突然發覺到自己身上的重任,那身世的不明,父母的深仇,在這一刹那中像是退居次要了。

  「介兒,全真教三十三代首徒,你一定要勝。」

  陸介凜然地在心中答道:「師父,我會勝的!」

  青木道長繼續說:「介兒,一年後的五場大戰,將是你奪得天下第一高手的考驗,你的勝利將會奠定你的基礎和信心。」

  陸介低聲道:「那麼,師父你呢?」

  老道長凝視著陸介依戀的神態,在他的眼中,陸介仍是十年前徘徊在火場邊的那孩子。

  他漫聲應著,那聲音令人感到悠然:「我,要在這一年中做許許多多的事,譬如說,介兒的身世和仇家,青箏師弟的下落……我要揭開這些謎;那『沉沙谷』或許會有一些線索……介兒,明天來找你,我走啦。」

  青木道長的輕功雖然只恢復了八成,但是已有超凡入聖的感覺了,一晃眼間,他的身形消失了。

  陸介依著孤松站了起來。

  天黑了,他茫然低呼:「沉沙谷,沉沙谷……」

  初春,北國仍是籠罩在寒凍中。

  陸介脫去了馬夫的襤褸衣衫,換上了一襲儒服,他雄壯的體格和寬闊的肩膊,替文秀瀟灑的儒服中增加了幾分魁梧之美。

  他丟開了縈縈於心的深仇大恨和離奇難解的困惑,而且他說:「我絕不再想姚畹姑娘。」

  他讓豪情壯志充滿著心扉!

  「現在,我照著師父的話,到江湖上歷練。」

  於是悄悄地離開了小村鎮,在冰雪寒氣中跋涉著。

  他心中在考慮著一個問題:「首先我該幹什麼?」

  於是他想到他曾在伏波堡中天下英雄面前冒充崆峒派的神龍劍客何摩,那將令華山的淩霜姥姥和武林三英的前兩位把滿腔怨恨發到何摩的頭上。

  「我該去尋何摩本人,就是武林三英,再不然淩霜姥姥也好。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殺了神拳金剛,難道就怕了他們不成?」

  最後的決定,是先上華山。

  他心想:「那天我從伏波堡中逃出,師父跟在我後面,師父的後面還有許多人,結果我和師父把他們摔落了,我想淩霜姥姥必定已忿然回華山去啦。」

  「對,我就上華山去,那淩霜姥姥雖則可厭得很,可是——」

  他倔強地暗道:「我還能怕了她不成?大不了,打一場!」

  他沿著荒涼的小道走著,天空有難得的清明,蔚藍色的,柔弱的陽光像輕紗一般撒向大地,左面是一個小池子,地面結著薄冰,右面是斜斜的山坡。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斜斜的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片幼嫩的青草。

  他發狂似地跑上去,把身體盡情地躺在小草上,嗅著草苗的芬芳,他仰頭望著那不刺目的日光,輕輕地低呼:「春天,春天!」

  輕風吹著,是「池面冰初解」的時節了。

  陸介踏上了上華山的官道。

  他一襲寶藍色的長衫,在高峻的山岩和寬闊的大平原中,變得像一個小藍點兒。

  這時候,初融冰雪,輕風中更送來如刀割的寒意。

  驀然,味亮的喊聲劃破寂靜的空間——

  「螭虎——鷹揚!」

  「螭虎——鷹揚!」

  陸介奇怪地望著發聲處,前面交叉橫道上已傳來輕脆的鑾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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