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銀槍挑乾坤 | 上頁 下頁
二五


  丁怡心面無表情地看看玄正,道:「我早就明白官場上那種勢利小人樣,真正拼命的人卻被坑陷,你爹……」

  玄正搖搖頭,道:「算了,別提過去了,還是聽我的話,你們一旦團圓,立刻遠走高飛。」

  半天未開口的方傳甲冷哼一聲,道:「怪只怪你的父親太現實,好好的卻拆散一雙好姻緣,如今可好,他又得到了什麼?哼!」

  丁怡心低下頭,她這幾天與方傳甲相處,早已知道方傳甲是個烈性子,這種人得順著他,否則他可能會把自己趕走。

  三個人拍馬弛了三千里,玄正看看前面一道小河,立刻對方傳甲,道:「我們在河邊打尖,袋中裝的是乾糧,馬匹也要飲些水了。」

  方傳甲看看四周,覺得這地方很靜,便風也似乎不見吹送,他點點頭,道:「也好,我們吃飽了趕路,約莫著明日上午應可看到風火島。」

  拍馬到了河岸,玄正發覺這條小河河水甚清。

  河水也不深,清澈中可見一粒粒河底石頭,那半尺不到的小魚兒見到有人來到,便立刻轉頭遊走。

  豈止是魚兒見了人立刻逃走,這世上什麼樣的動物見了人也要逃,因為人太可怕了。

  世上人當然不會說自己可怕,就算是風火島上的大凶煞,人是不會承認自己可怕——惡人很會打扮自己。

  打扮就是偽裝?這世上有許多人就是靠打扮才會人模人樣,如果都不打扮,這世上真太可怕了。

  男人善偽裝,靠偽裝的男人往往也是欺騙高手,你如果只靠真功夫真本事闖天下,准定會碰得鼻青臉腫。

  方傳甲早就看出來了,走江湖幾十年他可看得多了。

  現在,他發覺了自己的縮影——玄正就是自己的縮影,對於玄正剛才的話,他老人家身有同感。

  如果他們這一次能救出成千業,他也會勸他們小夫妻二人走得遠遠的——沒有人的地方最好,沒有人的地方你才會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因為什麼動物都怕你。

  這一夜他們找到一處土窯,但還是可以住在裡面。

  那土窯口邊還有一棵樹,看上去樹彎著樹身要倒的樣子。

  那樹當然不會倒,因為樹依然枝葉繁茂。

  三匹馬栓在樹上,玄正當先走進那土窯裡面看一遍,他笑對方傳甲,道:「裡面地上鋪著乾草,正好可以當墊子,我們帶有毛毯。」與丁怡心二人走進土窯裡面,玄正已取過乾糧分給二人。

  三人圍坐在草堆上,荒洞外面刮著風,風沙發出沙沙響聲,就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丁怡心慢慢地嚼著,她的眼光卻不時地望著對面坐著的玄正。

  她也看著白髮稀疏蒼白的方傳甲,一個人如果活到方傳甲這種年紀,應該是兒孫繞膝,享受之樂,頤養天年了,如今方老爺子卻為了義氣而風餐露宿,找人拼命。實在令人感動。

  丁怡心又想到風火島上被囚的成千業,她實在不明白,爹是看中成千業什麼地方好過玄正,如果爹當年能放大心懷,在玄維剛死後不久,便把玄夫人二人從咸陽接到長安,大家一齊住在一起,今天也不會發生這個令人無可奈何的局面。

  丁怡心轉而望著玄正,她的內心便充滿了無可奈何之感,因為她已經嫁給成千業為妻了。

  江湖上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而且每天都會發生,只不過有些人面對現實,默默地去承受著,而有些人卻為這無可奈何而一敗塗地!

  此刻丁怡心的內心中就是這麼想,她已經被老父造成的這種無可奈何打倒了,而且永無翻身爬起來的勇氣。

  她只吃了幾口,便歎口氣流下了眼淚。

  玄正立刻安慰地道:「怡心,你放心,我一定有辦法救出你丈夫成千業。」

  丁怡心淚眼更加黯淡地道:「我不是為這件事哭,阿正兄,如今我們都大了,誰心裡想些什麼,應該可以猜得到的,是嗎?」

  她這句話令玄正一怔,他有些迷惘地道:「怡心,已經發生的痛苦,總是令人無可奈何的,只不過我們要在這種無可奈何中找回些什麼,你說是嗎?」

  半天未開口的方傳甲,這時候沉重地搖搖頭,道:「孩子如何去找回過去的無奈?她都嫁給成千業了,難道你還想以救出姓成的小子換回你的心上人?」

  他這句話令丁怡心愣然地看向玄正,她難以相信,如今玄正的心中還會有她的影子存在。

  玄正卻低下了頭,他這種表現,至少令丁怡心感覺到點滴溫暖,如果玄正的心中真還存在著她的影子……

  了怡心對方傳甲的話很感動,便也令她從內心把方傳甲看作她的爺爺般,她露出那麼可愛的光芒。

  方傳甲抹抹嘴巴上油膩,接道:「孩子,難道師祖的話不對?」

  玄正道:「師祖,我只是義不容辭。」

  方傳甲冷淡地道;「如果換成那小子,他會救你?老夫就不信。」

  玄正道:「成千業一心想逃出風火島,但他住的囚牢有暗門,通往東方大奶奶那兒的,他很難逃得了。」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我們這次去救他,還應想個周全方法,最好別驚動東方大奶奶那個惡婆娘。」

  丁怡心滴淚,道:「我感謝,卻也更覺慚愧,我不知如何是好。」

  玄正道:「怡心,別再煩惱,人若處在那種地方等死,都會發瘋的。」

  丁怡心猛吸一口氣,道:「阿正哥,你以俠義之心,為我那自私自大的丈夫去拼命,令我好羞啊!」

  玄正淡淡地,道:「其實,如果單純的為成千業,我不一定去救人,我不是聖人,我一樣凡夫俗子,而是為了你,怡心,成千業應該感謝你。」

  丁怡心道:「你應該恨我的,阿正哥,雖然嫁成千業我無法反抗,但我也曾想過出家,你知道蓮花庵嗎?」

  玄正道:「西洞庭蓮花庵,我知道。」

  他頓了一下,又道:「別再提過去了,人呐,沒有幾個人會對自己的過去感到滿意。」

  丁怡心道:「都是造化弄人呀!」

  玄正-:「我已經滿意了,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心中仍然有我,這就夠了。」

  方傳甲道:「同你爹一樣,真是性情中人也!」

  丁怡心道:「我仍然感覺羞慚,成家父子都是自私的人,我嫁到他家便知道了,結果……唉!」

  丁怡心並未再說下去,玄正當然不好追問。

  玄正只想著如何去救出成千業。

  他還急著去找關山紅,他不能當冤大頭,玄正只要想到關山紅,他便全身發熱手心冒汗。

  當然,他更想到關山紅手下幾員殺手,個個兇殘剽悍,殺人就好像宰只小雞一樣,那周上天的背後施放冷箭,他絕對不是試探自己武功進境,如果那一箭得手,不但自己活不成,便師祖也完了,因為周上天是為他的那個師弟才找上師祖。

  想著關山紅這些殺手,玄正心中實在緊張,如果一對一的局面,他的成功率應是六四之分,至於關山紅本人,便很難料定了。

  這一夜三人睡得並不安穩,除了心事重重,這地方的蚊子螞蟻特別多,天快亮的時候,三人方才蒙嚨地睡了一個時辰。

  方傳甲起身換出一堆乾草,那乾草可以喂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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