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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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卿成竹在胸,只怕他不開口,他既開了口,虛應也好,認真也罷,俊卿是一概不管,只見他嘻嘻一笑,道:「到底是一派掌門,氣度畢竟與人不同,還說自己心胸狹窄哩,我看你的度量最大。」 他不等旁人接話,逕自續道:「真人,我離開太行山臨走之時,又梅子豪說了幾句話,又為他向他父親求恕,你說我作得對不對?」 他完全作出一付稚氣未去,慮心求教的模樣,白石真人雖未作答,臉上繃得緊緊的肌肉卻已逐漸放鬆了。 花如玉對梅子豪印象極劣,反而小嘴一蹶,道:「哼!還謝哩?你就是那件事作得不對。梅子豪最不是東西,對女人總是一付色迷迷的怪樣,他居然敢對安潔姐姐存有非份之想,我都替安潔姐姐抱屈,虧你還有這份氣量為他求饒。」 俊卿揚眉張目,不服地道:「我有我的想法啊!物必自腐,而後蟲生,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這是古有明訓的。他對安姐姐存有愛慕之心,而且癡心妄想與我作對,這證明安姐姐確有令人愛慕之處,對安姐有什麼損傷呢?安姐嫁給我,我便與有榮焉,便該自慰自足,因安姐而感到驕傲。梅子豪嫉妒我那是能怪其然的,我若因此恨他,那便比他還不如了。」 他講完又問白石道長,道:「真人,我的想法對不對?」 白石真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峨嵋掌門時鑒珊接口道:「高論,高論,我還道俊弟僅對女人好,原來你對男人也曲予寬容的。」 廣寒仙子柳若馨笑道:「俊弟現在是白道盟主,自當將仁恕之道披及眾生。」 她倆的語氣含有譏諷之意,但俊卿故作不懂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認為人貴自足,自足方能靜靜的思考。 每椿事情發生都有因果。那結果也許使探討,惑於眼前的是非,其錯誤也許就是自己。這個無分男女,也不是將仁恕之道披及眾生,而是自得其樂。」 縹渺仙子皺著眉頭道:「你在講什麼?我聽不懂。」 俊卿一本正經的望著白石道人道:「真人一定懂……」 安潔早已明白俊卿的用意,乃道:「俊弟,三師姐是在問你,你講話半而不接,怎麼去問掌門師兄?你那句『自得其樂』連我也不懂,快講吧!」 俊卿回眸道:「我不信安姐不懂,這便是自反啊!自反的結果其錯在人,我原諒他,其錯在我,那便勿憚改過。這樣心胸自然舒暢,還有什麼過不去的?一個人心無芥蒂,蕩蕩坦坦,真所謂質諸天日而無愧,其樂何如,不言可知。安姐若再不信,你可以問真人,真人習道,一定講得比我透澈。」 俊卿講到這裡,白石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笑聲來得忽然,大家都向他望去,俊卿惶然道:「怎麼?我講得不對嗎?」 白石道人連連頷首道:「對!對!對極了!不過,我請白大俠不要再演戲了,白石慚愧!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席酒果真是為我而設。」 此話一出,眾女相顧愕然,俊卿則與安潔交換了一個會心微笑。 只見白石道人神色一黯,繼續說道:「太行山之事,我心中的芥蒂確實未除,又因我有過自絕之念,近日時時想到先師當年被逼自裁的景況,心中煩悶,難以自遣,所以就形於色。四師妹也許見我落落寡合,才備下這桌酒席,俟機開導於我,是這樣麼?」 安潔赧顏道:「事情縱然是這樣,小妹也不敢說開導師兄。」 白石道人苦苦一笑,道:「開導不開導那也一樣,總之我現在想通了。賢夫婦的這份心意,愚兄總是感激的。白大俠提醒我『其錯在人』。我原諒他,其錯在我,那便勿憚改過,先師之死,我該想到那是師祖的遺訓,誰也不能違背,太行之辱,便該想到盟主的口諭,便是命令,我不遵守,事先便已辱及盟主的身份,盟主縱然故意給我難堪,那也是『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我又怎能自怨自艾,責怪他人?現在好了,一切都成過去,我們喝酒。」 他說完端起酒杯,綻開笑容,跟大家頷首致意,領先幹了杯。 於是陰霾倏收,笑聲澌頻傳,融融樂樂的一直喝到梆響三更,方始盡興而散,名自就寢。 第二日,他們到了泰安,白石道人便將終南門下悉數遺返西安,只請野叟醫仙二人同赴長白。 安潔不願與俊卿分離,但因懷孕已久,肚子漸漸大了,白石道人便以掌門人身份,勒令安潔在集賢山莊相候,於是柳若馨、陳秀月、張初美、花如玉,以及峨嵋七女便在泰安陪著安潔。 他們在泰安也只呆了一天,第二日但束裝就道,一直向關外進發,此行便只有野叟、醫仙、白石、俊卿以及峨嵋派掌門人時鑒珊,共計五人。 一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這日過了義州,他們便乘排溯鴨綠江而上。 那是為了避免宮彤派人攔襲,再者便是沿途整備采參必須之物。 醫仙狄夢放博覽群籍,深知藥性,那年頭人是合藥聖品,故此醫仙雖居江南,對那采參的知識卻比關外當地人還要豐富。諸如美酒、凍肉、果品、刀叉,鐵鍬,以及套參用的「快道繩」,莫不在路上儘量購齊。 俊卿完全是門外漢,他看見好奇,便問道:「狄老師,我知道刀叉、鐵鍬是掘參用的,酒肉果品是祭神用的,這紅絨線叫什麼『快道繩』那是幹什麼用的?」 醫仙笑了一笑,道:「掘參有許多相沿下來的規矩。臂如祭神是祈求人眾平安,滿載而歸,露宿脫去鞋靴,是叫『豺狼狗』前來衛護,墊托山參要用『青菜』包紮山參要用『鳳梨』這紅絨紅叫『快道繩』便是發現山參時要儘快上前,輕輕用這道絨紅將它纏住,不然安它便逃得無影無蹤了。」 醫仙微微笑道:「我也不清楚,相傳人參是通靈的,譬如墊參用的『青菜』乃是一種長在老樹上下的綠苔,包參用的『鳳梨』也是一種海綿一樣柔軟的樹皮。如果不用這種綠苔、權樹皮紮人參,人參也會自行遁走。采參的人代代相專,都是這樣做的,誰願意甘犯忌諱,將幸幸苦苦掘到的人參,去試驗它是否真的會遁走。」 俊卿解嘲似的笑了笑道:「相傳下來的習慣風俗規矩,我想一定有它的道理,當不致于全是迷信『豺狼狗』又是什麼神祗?它真能衛護脫去鞋靴的人嗎?」 醫仙聽他將「豺狼狗」當作神抵,不覺失笑道:「你以為『豺狼狗』也是采參人妥擬的神名麼?那你便錯了,它是一種似猿似狗的野獸,秋冬以後經常出沒在關外山區,入夜才出來覓食。但也確有它怪異之處,那便是見到脫鞋而臥的人,它便繞人撤尿一圈而去,說也奇怪,只要它撤尿之處,便會狼虎遠避,蟲豸不侵。據典籍記載,這些都是事實。」 一旁的時鑒珊愈聽興趣愈濃,接口笑道:「狄老,這倒像是神話,你能不能將采參的一切都講一遍,也讓我們長點見識。」 狄夢放點頭笑道:「當然可以,時掌門人要聽,我這就講,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 於是醫仙不厭其煩的便從「人參」一開始講起,他說:「人參是一種五加科的野生草本植物,莖直葉長,秋季開花,深秋結果,花小而淡白,果赤如扇球,根部便是人參,普通長不盈尺,作紡錘形,年代愈久,愈似嬰兒,故叫人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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