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七二


  安潔低噓輕聲自問道:「那人是誰,這般厲害,能夠自己不出面,擾得天下大亂?」

  俊卿與宮彤相鬥也不覺得他有何可怕之處,然而看到兩道的豪雄,經他暗中潛伏在兩道之中的好手,引得互相殘殺猶如燈峨撲火一樣,暗中不由多添了許多疑懼,令自己一眼望過去總懷疑眼見的人是敵非友。

  這宮彤不過奉命而行,這主使之人,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歎道:「那人是這世上最險惡或許也可以說是最聰明的人。」

  俊卿意中所指自然是多爾袞,多爾袞原來的封號是墨勒根王,這墨勒根是滿州話,翻作漢文便是聰明智慧的意思,所以他漢文封號就寫作睿親王,清太祖努樂哈赤,清太宗皇太極憤恨以終,做夢也想不到會成功的事情,多爾袞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到了。

  他在做攝報政王之後,一年之內將清朝廷從盛京遷到北京,三年平定了江南,然後揮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奠定了清室三百年的國基,他一生最善於用漢奸,用到武林人身上,只是其中一端而已,他用範文程、用洪承疇、用馮銓、用謝陛、用吳三桂、用尚可喜、用耿仲明、用孔有德,天下是這些人替他打的,清室開國的典章制度也是這些人替他定的,在歷史上也是五千來著名的聰明陰狠人物之一。

  安潔極聰明,舉一可以反三,聽了俊卿的話,想了一會兒道:「你不要再講了你再講我就會猜出,害你對師父天殺星失信可不好。」

  她想了會兒道:「你的對手既然如此兇狠多智,你要多用一點心思,多想想我,好好保重自己。」

  俊卿笑道:「安姊放心,我已經答應安姊,我一定想法要贏這一場。」

  安潔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善自珍攝,勝敗之念看得淡一些。」

  俊卿道:「我知道。」

  俊卿愈走愈疾,臉色也開始變得沉默不愉,安潔與他兩心如一,知道他們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的話,在肚子裡留不住,要進跳出來的意思,所以也不相問。

  只見遠處,城廊隱隱,濟南已是經望,安潔輕輕贊道:「士別三日,真要刮目相看,是重見你師之後,另有秘傳嗎?」

  平常俊卿得了安潔的半言一語的稱讚,高興得樂不自禁,這時卻愈加不樂,停下來,退後兩步,作了一揖道:「安姊恕罪。」

  安潔緩緩一笑道:「你本無罪可恕,若是有罪,我們倆人如一,這罪也是我們倆個人的。」

  俊卿遲疑半天終於道:「我有罪的,我答應要替他們每人準備三百兩的程儀,然而我身上卻並沒有這一筆銀子,我說此話這時,便想定了要將安姊給我的避塵辟毒大珠拿去暫時典押在濟南城中換錢使用。」

  安潔靜靜看著俊卿半晌忽然一笑道:「你看這是什麼?」

  說時從懷中摸出一疊整整齊齊的銀票來,俊卿略看了看已經路夠所需,呆呆看著安潔道:「安姊你怎會帶著這些銀票的,莫非預先知道我要錢麼?」

  想一會兒又道:「無論如何,我如此想意,總是不對。」

  說時將一對大珠從懷中掏出,映了初現的曙光,越顯得霞彩流輝,光芒隱蘊。

  安潔笑道:「我銀票是帶給你做錢的,你自小坐在你祖父懷內看算帳,不知不覺常常會想些賺錢主意。」

  俊卿手中盤弄著兩顆嘩嘩一光的在珠,笑道:「謝謝安姊。」

  安潔道:「珠兒若能幫你忙,我是很高興的,便賣了又何妨,你素常曠達,為何忽然想不開了。」

  俊卿道:「也不是想不開,只是內心抱愧得很,安姊雖然不怪我,小弟心中想到曾經起念如此,還是不禁難過。」

  安潔道:「噢,別難過了,我們快到渡口去吧,可以看看久矣嚮往的大河。你靠了莊子南華秋水之篇得盟主之位,現在正是秋汛,一定好看。」

  俊卿微微笑道:「安姊,小弟有幸得你為伴,要發愁也很不容易呢。」

  安潔將小手輕捏在俊卿的小臂上,輕輕捏了一下,她捏得如此輕柔,指尖輕輕的撫摸也相差無幾,俊卿不由笑著叫道:「唉呀,安姊,我癢。」

  這一點癢絲絲的感覺,朔神經而上,從手臂一直癢入心底,俊卿站著只是笑。

  半天安潔方道:「俊卿,我們走吧,再不走真是要讓人久等了。」

  兩人撥步入城,尋著金陵鏢局的分號,打著醫仙的旗號間總鏢頭呼延烈,裡面出來的鏢師認得是俊卿,大喜過望,領袖天下武林人物的白道盟主親臨,那是何等榮幸之事。

  俊卿取出銀票道:「這是我家銀號的銀票,想請你替我換成金珠,以便沿途使用。」

  那鏢師善用一杆三尖兩刃的花槍,怪招層出不窮,稱做怪刃冬子嬰,練家鄙文,識字的不多,叫別了就成了怪人,為人極其熟誠,竟是一口答應,這兒無推拖,頃刻便已辦妥,大小包有十幾包之多,都放在廳堂之上,俊卿理了半天,方才將金珠逐一歸齊。顯見得非從一家換來。

  安潔看了好生替她的呼延大叔歡喜,聯手下分號的鏢師也如此兜得轉,可見鏢局的營業之盛,信用之好,這分號有如此熱誠的怪人冬子嬰招呼一切,更是付託得人,令人快慰。

  俊卿收拾了金珠,與安潔辭出,直趨勢河上,渡口岸上已經三三兩兩站著群豪,安潔趨勢向前與師姊若馨、秀月、初美寒喧。

  俊卿輕輕說道:「大家一齊上船再說。」

  他說得聲音不高然而勁力內蘊,每一個人都聽到有如覿面對語一樣,除了內行的武林人物,卻是毫無驚世駭俗之外。

  群雄乘了一艘預先留好的大船,一齊渡河,俊卿在艙中便開始散發各人的程儀,免得上岸後再拒誤時間,然而志在三天之內趕到太行的,身份何等貴重,都臻一流高手之林,隨身豈少銀錢,所以缺少的雖不客氣,所取卻為數不多,一會已自分畢,其餘的俊卿一齊交給了華山派的知非,托她為客人沿途換馬。

  一上岸之後,便再難得有如此悠閒的時間可資休息,所以連俊卿在內,都闔目養神,船一擺岸,俊卿道:「我們雖分兩批,然而人一分散了容易受襲,騎馬後至的便請以知非大師為主,可以請她為大家沿途購馬。」

  說時輕輕拍掌,道:「步行的我們一齊走吧。」

  大家都是久闖江湖的人物,起步如飛,看的人卻不見得多快,俊卿牽了安潔隨若馨走在一齊,陳秀與張初美,一馬雙馱緊隨其後,一齊無言疾行。

  俊卿暗暗思忖:「這群人之中,不管是否有已經依附清室宮彤一黨的,在眾目所視之下,都無法旋展他的狡計,等到了太行,再設法將綠大的好手也挑出來,讓大家放手打一場,自己人必定不肯真打,暗中記下他名號,多加提防便可,問題只在他們自己人之間是否互相認得,若彼此同侍清室卻互相不識,妹妹可糟到透頂,這心腹大患未除,什麼都不要談。」

  時翠心帶了雪氏雙姊妹,走得甚是輕鬆,尤其雪明、雪亮,笑得「格格」的,極其嘹亮悅耳。

  第一天便如此走了下去,入夜若馨已經微露疲態,天亮了,大家一齊購馬。

  騎在馬上休息,真是談何容易之事,走到落日,大家漸漸恢復過來,又棄馬兼程急走。

  太行山在山西直隸兩省交界之上,這天中午已經漸漸可以望見綿亙不絕的大山。

  入夜已經到了山下,俊卿依言各贈一顆小還丹,便在林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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