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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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重逢天殺星授他運勁發力之道,又經歷了數次兇險的大戰,已經漸漸瞭解到武學的要旨,現在看了這些掌門人的招數,與他師父三天之內告訴他的拳經劍訣一印證,更多互相發明之處,狂呼喝好,情不自禁之中,武學早已大進。 他「六龍禦天」學,意取龍形,所以昆侖水先生一出手他便全神貫注,注視他的變化,昆侖派開派以來,就以「九現雲龍」的身法威震天下,俊卿心響久矣,今天才得一見,真是欣喜若狂。 俊卿自己獨自闖上山來,以他身法的迅疾,與嘯聲的強勁,使在場之人懾於他的聲勢,無一人願意出言拒絕於他,可是見他不論對那一派的絕技,都一律呼絕叫好,這些人都是一派之長,見多識廣,認為他淺薄,都策生輕視之心。 事實上俊卿卻浸淫在各派武學的變化之內,別人對他的觀感,絲毫不覺,每從別人武學之內,印證得他自己「六龍禦天」的妙諦,便手足不禁,形似瘋顛一般,這時看了「九現雲龍」,乃是與他自創之學,最近的一種,會心之處,更令他情不自己。 須知一人的才智,終屬有恨,若要便創一家之學,必定要經過遭逢許多悟解不通的疑難,此時只需一人為之解決一二處難題,已經可以令他獲益非淺,何況是集天下的名門大派的神髓於一爐呢。 這乃是俊卿自離海林小築之後,第一次所獲得的奇緣,得益之多,較上次為尤甚,他一派一招的看法,只覺心中的難題一個一個的迎刃而解。 他始終想不通的何以少林一派,以沙門至剛的功夫會稱尊天下達千餘年之久,看到無妄大師,聽到他那一聲「阿彌陀佛」,再聽無塵的返璞歸真一語指點,也恍然而悟,須是至柔固然可以克剛,然而至剛之中本來便涵蘊了至柔,剛柔既然一體,那也就無所謂剛柔的分別了。 俊卿先還有鬥嘴鬧氣的閒情,隨著各人的招式愈來愈精微奧妙,他也漸漸喪神失魂般的迷入其中,下意識的指手劃腳的模似著各人的架式,發洩他心中妙悟通天的狂喜之情。 此時昆侖水先生早已盤空九折,每折一個身法,坐於原位,還剩下沒有動手的便只剩下武當無塵,峨嵋時鑒珊,與俊卿了。 俊卿仍自口中念念有詞的指手劃腳,自然沒有動手的意思。 時鑒珊輕輕將她懷中的一個長園形錦袱打開,取出一面鐵琵琶來,說道:「真沒有見過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呆小子。」 她不論說話、罵人、還是生氣,聲音冰冰的都像是午夜寒風一樣,俊卿滿腔熱情忽然被她幾句譏諷之話,冰醒過來,摸著頭,茫然道:「你說的呆小子是誰?」 時鑒珊理也不理,纖纖玉指,輕輕的調弄手中鐵琵琶的弦子,叮冬之聲一揚,連少林無妄和武當無塵等幾位絕頂高手,也凝神關注,峨嵋鐵琵琶的「滅絕神音」,專在不知不覺中傷武林高手的內家修為,誰也不敢輕疏大意。 她的綿袱一去,鐵琵琶取出,便有如一陣寒風吹過峰上,琴音一起,更是冷得厲害。 俊卿在茫然這中,好似聽到她在罵他,抬頭一問,她不理即彈起琵琶來,度曲之時,恃強喝問這種煞風景的事他是不做的,便靜心聽去。 只聽冷冰冰琴音之中,似蘊藏了一團團的烈火一般,在遍身寒顫之中,激起了滿腔的熱情,連胸中的熱血似亦要衝口而出,叮冬不絕的琵琶,聽在耳內,卻像是敲在心上一樣,令人神魂為之飛越。 俊卿聽到妙處,只覺得是平生示有之奇遇,這一曲「陽關三疊」,聲音從一疊一疊向上翻去,幾乎達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上的境界,俊卿提心吊膽,只怕她的琶琶聲音翻不上去,那可真是極為可惜之事。 然而不然,就在他以為絕不可能的時候,琵琶聲音已經沖過了障礙,向上翻去,直到三疊完了,才一瀉而下,落在那起音的「西出陽關……」的「西」字上面。 時鑒珊將琵琶收好,餘音弱弱,猶是不絕,俊卿鼓堂竭聲大贊,道:「時掌門人,這種妙絕塵環的琵琶得能一聽,豈止是三生有幸呢,若早知時掌門人有這種絕技隨身,那便無論如何都絕不敢冒犯了。」 他說完之後只覺天風之中,那琵琶的餘音仍自未絕,加上他自己心中方才的極端強烈的感受,情不自禁的輕輕擊掌,自語著贊道:「好,好,陽春白雪,留雪停雲,這一曲陽關三疊,真是千古的絕唱了。」 他拼命大聲稱讚,稱讚得一個個各派的掌門人愣在那裡,只覺得武林催命的「滅絕神音」,居然也會有人叫好,真是奇事層出不窮。 時鑒珊將琵琶松松的拿好,說道:「峨嵋一派,全部以貞女人道,防身兵刃,便是這一面蛟筋作弦的寒鐵琵琶,清音一起,取惡蛟之毒與萬載寒鐵之冷,在冷勢變換分合之間,慣於導人走火入魔自摧內腑。」 她是女子不好意思說,蛟筋是取天賦奇淫惡蛟的欲火中燒之像。 好的話到這裡,旁聽數人內腑微傷的都極為氣忿,紛紛詈罵道:「今天講好是各獻一招,並沒有說是以招攻人,你讓大家在無法還擊的情況下,受你琵琶聲音的侵害,違約犯規,損人而不利己,還自鳴得意麼?」 時鑒珊好像將這些聲音都當你是樹濤海風一般大自然的聲音,完全不放在耳內,等他們聲音一停,續道:「我峨嵋自寒山師在武學中別蹊尋徑,以寒鐵琵琶絕技稱尊武林以來,因為它清音一起,敵友同傷,所以被人稱做『滅絕神音』,就此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她整天抱著寒鐵琵琶,全身都好象沉浸在冰窖之中一樣,臉上雙頰也極白極冷,這時去添一絲微紅,續道:「我自十五歲內功小成山行道,這一曲『陽關三疊』彈了三十年了今天雖遇知音,可惜已經晚了,我令我門下武林中薄負時譽的峨嵋七女,來隨待白大俠,令她們也可以時聆訓誨,得些教益。」 時鑒珊與俊卿方才吵嘴,這些人都是面和心違的,大都絲毫不以為意,經了一曲「滅絕神音」,他們互相大贊起來,卻令人一齊大驚失色,尤其時鑒珊的話備致傾倒之意,絕不類她平日的冷言冷語。 所以同時朝他們兩人看去,只見時鑒珊的臉上,那一絲微紅,化而為一圈薄暈,又淡淡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俊卿卻起立遜謝道:「時掌門人,這絕不敢當。」 時鑒珊也懷抱著琵琶起身道:「這是峨嵋寒山祖師的遺訓,並且又是我感謝知音的意思,白大俠不必客氣了。」 她的語聲在講客氣話的時候,也還是不改冰冷。 俊卿聽了她的琵琶之後,知道她冰冷的聲音之一中,自有滿腔熾烈的情感,不再介意她冰冷的語氣,笑道:「聽時掌門人的琵琶之後,使我悟解到天下任何事物皆無止境,只須鼓起勇氣,向前沖去,就可以超越那不可知的障礙,達到前人未致的妙境了。」 時鑒珊攔道:「白大俠不必客氣,唉,可惜晚了。」 她極端白潔的臉上,一絲微紅又一閃而隱,俊卿心中的敬佩真不足以言語形容,深深謝道:「那便添顏敬如掌門人之命。」 無塵與俊卿初見便覺看不透他的深淺,見他淺薄無知的為每一人叫好,才微生輕視之念,忽然在一曲「滅絕神音」之後,時鑒珊在如此的敬佩,看他面上神光湛然,可見時鑒珊所欽佩的不僅是知音,而且也是那深不可測的內家修為吧,他想著不由微微皺緊了眉頭。 無塵是籌主此次聚會之人,循例是最後一人獻藝。可是俊卿上山之後,全神費注在各人的絕藝的變化上,無塵功力較深,看出他是在為自己的初創的絕藝在尋覓一條出路。 俊卿如此沉浸武學之中,他自己就不便出言催促,所以緩緩站了起來,走入場中。 俊卿已經看出趣味來了,這無塵曾以長拳起手一式,殺了全勝,令他驚駭不已,這最後一人的獻藝他更加不能放過。 只見無塵輕輕的道:「我武當長拳太極十三式,因為淺而易學,流傳較廣,武林大都耳熟能詳,也不過是合五行的五式與八封的八式共為十三式而已,貧道現在以中央戊土中定一式,請各位教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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