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二九


  俊卿也笑道:「不要講得那要難聽好嗎,守宮朱砂是你昨天拖我入林時,以手合在我胸前自己給我看的,我什麼時候偷看了?」

  如玉笑而不言,半晌方道:「反正是你的眼睛不好,看來我也得時存警惕之心呢。」

  俊卿一邊慢步前行,一邊笑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如玉立定了,橫眸媚笑道:「什麼豈有此理,難道我嬌媚美麗不足以惑人嗎?」

  秋陽照了晨露,曬得人暖洋洋的,不想走動,俊卿也立定下來,道:「你絲毫不為你姊姊們擔心麼?」

  如玉道:「我只擔心武當派的道長們去找麻煩,他們掌門人已經講過只要此事內情不外泄,便不追究了。」

  她停了一會,續道:「至於全勝,早就該死了,我姊姊麗水、妙月陷在水月庵,過一點青燈古佛之外的生活,那也是綠林人物借空門遁跡的常情,他卻訂了個獎勵他山寨手下前來尋樂的規矩,把水月庵當了妓寨,實在欺人太甚,可是天下惑人心志的莫過於女色了,我姊姊們忍了口氣,終於將他手下大半收攏了過來,現在他一死,心腹有限,他們尋找我姊姊吵鬧,等於自尋死路,我看清楚了,才隨你下山的。」

  俊卿聽她輕言軟語講這些血淋淋的慘事,雖有秋陽與她嬌滴滴的聲音,也自有冷意,歎道:「紅顏禍水,古有明訓,這真是信而有征了。」

  如玉好似忽然被他語言剌傷了一般,退了兩步,垂首問道:「你是罵我麼?」

  俊卿站處朝著東方,陽光照在身上,他極目遠望,自覺極端強烈的目光從無窮遠處,如兩支利箭一般,自射兩目而來,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舉手擋去逼人的日光,笑道:「厲害,厲害。」

  如玉見他看早上的太陽,卻不理自己的問話,又道:「你為何不回答我問話?」

  俊卿道:「太陽是天下至為光明正大之物了,可是若象我這般,故意和他過不去,凝目而視,眼睛也會因此受傷。」

  如玉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俊卿笑道:「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我正在看太陽,你又問我話,我隨便說幾句我心中的感觸罷了。」

  稍停又道:「太陽是光明正大,德被萬物的,我看看他可不能說我有什麼不是,然而若我因此而傷目,既然不是我自己的不是,自然要怨太陽不仁了。譬如紅顏美人,男子那是個個都想看的,因此而受禍害,自然要怪他們自己的不是。」

  如玉這才得意起來,笑得有若孩提,道:「這話還差不多,他們自己該死罷了,與我姊姊們何干?」

  接著又道:「大概你在西子湖上也是如此說法,所以湖上的姊兒才都說你好呢。」

  俊卿道:「湖上的畫舫樓船,那是萬人爭捧的,若是失意,偶然一病纏綿,便只有安姊憐惜她們了,她們推安姊對她們之恩,所以人前背後才說我好。」

  如玉嗤笑道:「從來不曾見過,像你這種人前人後都拼命奪獎自己老婆的人?」

  俊卿不以為意,笑道:「你現在何妨見見,也免得你孤陋寡聞。」

  這時太陽早已升入空中多時,遠處漸有行人,如玉道:「我不和你們鬥嘴了,你事情完了早些來吧,我想回水月庵去看看。」

  俊卿無語一揖,如玉也還了一禮,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回身走去。

  俊卿到臨城,尋了家最大的招商客店,將後院整個包了下來,著夥計買來一隻大燈籠,信手畫了終南聊絡同門的暗記,著他掛在門前。

  他此法想得果然甚妙,過午便陸續有終南弟子問之,他把野叟交給他的碧玉斑指拿出來給大家,終南弟子因他是替最尊一輩長老傳命,都恭敬得很。

  俊卿自小隨祖父而長,見到的人,都鬍子長長的他一律要叫公公的,委曲受大了,所以十二、三歲,便把長袍馬馬褂穿起來,開始做大人,現在見來人不論老少,對他都禮遇有加,興致極好,也不告訴他們所為何事,只叮囑他們住在店中,整天置酒高會。

  次日晚上大條筵席,俊卿方將野叟囑他們分批聯絡而行,勿遭綠林暗算的話講了,各人知他是安潔的夫婿,坐中一半以上是美兒一輩的弟子,見他未語先笑,一副玩皮樣兒,那聲禮貌上應該叫的「白大叔」可叫不出來,都稱他做「白大俠。」

  他聽了受用得很,也居之不疑。

  這時終南已經聚集了十幾人之多,有位掌門人的師弟,稱做玲瓏手許銘先的,平生不僅以「八九」七十二式玲瓏手成名,而且做人處世手腕八面玲瓏也是終南門之冠,說道: 「這一路我走熟了的,沿站地方上的龍頭,我去招呼一聲就行了,就請他替我們傳話,同道之人也不必限於終南,大家聚齊了走路,免落敵人的算中。」

  各人都鼓掌稱妙,俊卿因受野叟託付之任,卻道:「他們傳話可以使人見信麼?」

  一個中年女子穿了身紫色衣裙的卻道:「白大俠放心,我師兄是江湖上成名的玲瓏手,做起事來,八面玲瓏,一定會面面都顧到的。」

  許銘先也起立道:「柳師姊的誇獎不敢當,不過小兄交遊略廣,各門派的傳話暗語都略知一二,這件事卻不會誤事就是了。」

  俊卿常聽安潔提念的,同門之中好似只有她的大師姊稱做廣寒仙子柳若馨的姓柳,所以起身問道:「柳師姊不知芳名可是若馨麼?」

  若馨雖入中年,聽男子當眾稱呼她了閨名,雙頰也微微添一層薄暈,應道:「正是愚姊。」

  俊卿從席上退身,深深作了一揖道:「提名道姓,語言上冒犯,柳姊姊恕罪,我是因聽內子日常提念她學武啟蒙和點穴等,統統都是柳姊姊所傳,忽然想到,所以表不自禁,問了一聲。」

  柳若馨笑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氣。」

  俊卿連道平日仰慕之誠,並替安潔謝她當年照顧之恩,經此一來,更加融洽了不少,俊卿原來在賣弄他的大神秘,把大家悶了兩天才宣佈此事的原委,少年弟子因掌門人急命之故,很為急躁,見他對若馨尊敬,也不再計較。

  大家席間約定了明天一早結伴上路,玲瓏手首先退席去找人安排他傳訊的事情各人酒醉飯飽,也自散去。

  俊卿回房中想到明天眾人一齊走,斷沒有讓大家在路上空等,自己上水月庵去踐約之理,所以乘夜策馬出城往水月庵而去,這匹馬是在臨城新購,雖不及他心愛的追風烏雲聰,也還神駿可騎。

  到得山下,他將馬系在林邊,徒走上山,走到庵前,寂靜無聲,俊卿敲門,也無人相應,他現在是依禮來訪,不比初來,可以越牆而入,不由很為躊躇,想不定是繼續大聲叫門好,還是明晨再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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