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說時苦思焦慮想拿兩招出來應景,可是自己師父認真是一招都沒傳,實是無法可想。忽然靈機一動,記得師父臨行告訴自己:「你罡氣功夫成了,意念所至,自然可以克敵,我的招式絕毒極狠,還是不學的好。」

  難題來了,應敵之際可以蹈隙抵暇以意念克敵,不應敵之際,豈不根本無從出手麼,想到這裡忽然有一點聰明,倏然而來,這就高高興興笑道:「師父當真沒有傳過一招半式,他只叫我沒事的時候,仔細的看他給的『天心變雙環』其中雲騰霧湧有兩條墨綠色的飛龍,每次看他們都變樣子,始終看不清楚,十幾年看下來,睡夢裡有時都是他們的影子。」

  這些變化正是江湖上的以亡命相爭這雙飛環的主因,他請來好似小孩子看西洋鏡似的,醫仙不由暗歎:「這小子這般造化,他竟朦然不覺。」

  俊卿漸漸講得入了魔道一般:「我方才忽然想起在安姊閨房中翻的一個跟頭,若罡氣內蘊豈不是……豈不是可以……」

  安潔聽他講入了迷,把閨房嬉戲也講了出來,可有一點羞意,可是他方才輕若鵝毛片羽從帳頂緩緩飄落,若化入武家招術,豈不是可以以將奇招妙式一大半都帶入空中,名震天正氣昆侖派「九現雲龍」,再也不足為奇。

  俊卿這時兩目神光暴射,臉上神色如癡若醉,呆呆的仰面向天,十幾年來所看的兩條飛龍,突然間有了生命,在眼前翻騰變化,直欲破空飛去,不知不覺間將全副心神都附在眼前若隱若現,飛騰變化的兩條飛龍身上,隨著他們上下,起伏,翻滾,隱現無常。

  他現在忘形物外,全副精神沉浸其中,臉上神色,極是怪異可怖,小雲一直站在旁邊,雖然心中懍然,還好一點,小倩小小雲一歲,年才十四,從廚下端了一盤菜出來,見大家都有凝神看住俊卿,而俊卿又那般可怕,驚駭之下,下意識的手一松,嘴一張,「唉呀!」就要叫出口來。

  只見一個人影子飄過來,腰一低伸手接住了將要掉下地的那盤菜,抬身時,早已將菜放在桌上,舒掌將小倩的嘴捂住了,將小倩攬入懷中。

  她是安潔,時時刻刻都在關住著俊卿,俊卿這種人與天合的通天妙悟,練武的人,一輩子不見得能碰上一次,碰上了若因外物驚擾,又白白放過去,那當真是終身痛惜不可挽回的大恨,武學高手修習上遇了不可解的難題,閉關靜坐求悟,閉關十數載始終不悟也平常得很,所以安潔一見小倩有了異動,趕緊將她拉入懷內。

  大家都看住俊卿,半天半天,他兩目神光漸斂,漸漸闔了起來臉上神色也逐次平和,外面月影漸移,又是半晌,他方才睜目而視,眼中又充滿了迷茫,看住安潔,燈光下麵映照得她如花嬌容,越添了顏色,滿臉欣慰歡快之色,懷中抱著小倩,眼睛呆呆瞪著俊卿,她小心靈中極為不解大家為何忽然之間對俊卿特別看重起來。

  俊卿的目光,移向醫仙,開口說道:「狄老師,俊兒……」

  醫仙搖手止他勿言,與眾人合力將桌子抬在一邊,這廳堂是雨天醫仙師徒練劍之處,尚為寬暢,俊卿足尖,微微用力,人便騰起空中,展手伸足,舒緩自如,順適自然的依著方才凝神默憶的飛龍幻影,雙手兩足如游龍四爪,騰躍搏擊,一式之出,有四招臨空而至,果然是奇絕天下無可言傳的絕藝,若無靈心妙悟,便一輩子也難得他一式的神髓,然而就是一式之得也足以稱雄天下,難怪天殺星當年不以言語,口指相授,只命他日常觀賞,以待奇緣妙悟,否則,縱然得其格局,也具威力,要與現在超然物外,放縱萬狀,毫不拘泥于陳法,隱隱有一代武學宗師風範,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醫仙年齡已長,修練功深,定中功夫極好,只心中凜駭,神情也還鎮靜,暗暗想道,「這種曠絕古今的武林絕學,若無靈心妙悟,永遠不得,然而俊兒『玄門罡氣』已成,若非是這等超絕的功夫,其他的招式,實在不必再學,天殺星秦天縱不教,也實有遠見呢。」

  一塵雖然是不知武學的出家人,看了俊卿所演的絕學,神奇之處,連名負天下的武學高手終南醫仙,臉上都不禁其欽慕之情,也是胸懷大暢。

  小雲小倩真嬌憨,見這小時候專歡喜學做小大人和哥兒,突然之間,飛上天去玩了起來,他們兩人也略知武藝,心中的驚訝讚歎,早已衝破了世俗的禮法,竭聲叫好,鼓著掌兒,繞室奔跑著狂呼疾喊,勢如瘋狂一般。

  安潔先也跟著小雲小倩擊掌贊妙,跟著眼中莫名其妙流下淚來,拿著手中鮫綃去擦,然而歡喜的眼淚是擦不幹的,越擦越多,一串串的珍珠,直往下落。

  俊卿在空中盤旋其勢漸衰,正欲下降,見她如斯悲傷,不由大駭,降身而下,在她身前,握了安潔的雙手,驚道:「安姊,你怎麼啦?」

  安潔伏在俊卿胸前,嗚咽著道:「我沒事,只是心裡太高興了,你……你讓我哭一場就好了。」

  說完,果然放聲大哭起來。

  俊卿擁了她在懷中,輕撫她的香肩玉背,低聲勸慰。

  各人聽了她的哭聲,都很感觸,一塵在欣喜之中,亦為之撫然,說道:「你扶安兒回房中安歇去吧,我們也各自散了,明天好為夢放大哥送行。」

  慈心仙子吳安潔醒來,俊卿已不在身邊,紅紅的太陽照在窗子,照在地下,心中微有寂寞之感,慵懶得很。

  聽到屋外安靜,只遠遠前廳有搬動物件之聲,想是師父在整理臨行的衣物。

  想到師父有好些東西一向均是自己收藏的,別人無從著手,急急披著衫兒,起身下床。

  妝抬銅鏡裡看俊卿走進房來,遂一面急匆匆理著妝一面問道:「你為何點了我的睡穴,讓我這一枕好睡,睡得幾乎不想起床了。」

  俊卿笑道:「安姊別急,東西全準備好了,狄老師要半個時辰後吃完早飯才動身呢。」

  安潔這時已梳洗完了,回過身來,笑著向俊卿道:「你不要我趕出去,只是為吃飯吧?」

  俊卿伸手相握,笑道: 「狄老師真的沒有什麼事了,連馬我都遣人回家中去預備好啦。」

  安潔卻道:「我自十歲拜師,一直隨了師父在各處行走,現在嫁了你,卻和師父送行。」

  俊卿柔聲相慰道:「不是和師父送行,是讓師父先行,我們隨後再跟去。」

  安潔輕聲低問道:「是嗎?」

  俊卿攙了她的平往外走,笑答道:「自然是啊,家中那些馬,就是為到北方去玩耍才養的。」

  白家數世單傳,在江南又財雄一方,俊卿自小身患絕症,雖然終於得救,然而自少生死常在一線之間飄搖祖父的憐惜,容縱是無以復加的,不論是請老師教他讀書,還是自己教他經商,都以好玩有趣為第一。

  安潔聽他講去玩耍,知道他出言認真,確是誠心要陪自己到北方去的意思,所以深深相信。

  大家在前廳吃了早點上船,在白家沁園上岸,只見僮僕們牽了十幾匹鞍轡齊全的良馬,聚在園中,醫仙笑道:「淘氣,淘氣,備這麼多馬起來作甚?」

  俊卿笑道:「俊兒一早讓小倩回來告訴他們備馬……」

  說時小倩從對面跑了過來,叫道:「姑爺,你看我把馬統統都備好啦。」

  她見大家都笑哈哈的望著她,疑惑不解,問道:「怎麼啦?」

  安潔笑道:「沒什麼,你作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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