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陽雲飛 > 冰劍寒情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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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潔握了他的手道:「你若不便講,就不要講,師父也不會怪你。」 醫仙也道:「人子之心,天下是一樣的,若是為父母血海深仇之故我不怪你。」 俊卿沉吟不語,安潔仍自輕輕握住他的手道:「你若覺得講出來好時,便講出來,讓我們也好為你的成就高興。」 俊卿毅然點頭,道:「好,我便講出來,久久鬱在心中,實在難過的很。」 他似乎因事情久遠,頭緒紛芸,想了一想,方道:「武學修練到最高的境界,若不能將貪嗔利欲之念,去得乾淨,永遠不可能有什麼成就,而且極其容易導至走火入魔之危。所以武林絕學留存在釋道兩門。釋門的是『般若禪功』要從禪心空明,不著一念的修持中偶一得之,有成就的都是一代名僧,這些高僧除非發大願心渡化舉世無匹的大魔頭,江湖上是永遠不會輕易發現其蹤跡的。」 一塵出家學道,醫仙與安潔又是武學高手,聽他講的都是釋道兩門修持至極峰之處的功夫,都凝神靜聽。 俊卿續道:「道門的是『玄門罡氣』,玄門罡氣從陰陽真氣人手,可是陰陽真氣,若非內力凝練到如經天長缸,能衝破生死玄關,根本就是不能氣分兩儀,若言兩股真氣,一陰一陽,相因相生,在周身脈絡穴道流轉不休,就更加不易了。」 俊卿講到這裡,語氣漸漸快了起來,續道:「各門各派的武功名稱雖異,然而能到修習陰慢真氣的境界已然不多,若陰陽真氣有成,再進而修習玄門罡氣,人生的生命有限,總有時不我予之歎。所以每次異物元丹,千年首烏,幻形靈芝等益氣廷命的天材地寶等出現,武林人物大家都是捨命而爭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對『天心雙飛環』,是『萬年溫玉』,精英秉兩間磁極而生成的,『萬鎮懾心火』勤修急練,走火人魔之慮,兩間磁極,天賦陰陽兩儀相吸相引中本性,人若帶了自然而然就可以從陰陽真氣人手,上乘的武學,便是『玄門罡氣』也易於成就了。」 慈心仙子從臂在上取下一付顏若翡翠,略成心形,光華內蘊的釧兒,問俊卿道:「你說的可是此物?」 俊卿頷首應是。 這時一室之內果然溫涼自如,尤其醫仙武學極高,即刻便覺得體內真氣燥妄全除,順適恬淡較平時打坐入定尤甚,知道俊卿之言不虛,遂對安潔道:「你將釧兒先戴在臂上要俊兒說它的來歷不遲。」 安潔將玉釧在臂在上戴好,未說先羞,低聲說道:「這是俊卿與……與玉兒涓吉成禮,定情之夕送我的。」 俊卿也從懷中拿出一對徑寸明珠來,安潔遂道: 「安潔也將爸爸給的避塵,師父給的辟毒兩顆大珠給了他。」 俊卿與安潔這時迫於情勢,將兒女私情,講了出來,雖在師父之前,也自有羞意。 一塵與醫仙,看他們小夫妻倆這些互贈信物表記的行為,自然有些好笑,可是想到自己的青春已去,再也做不出這些可愛傻事來,心中也不免感歎老之將至。 醫仙問俊卿道:「你便因此寶練了玄門罡氣?」 俊卿道:「是的。俊兒父母游宦在外幾乎一直由祖母扶養的,三歲那年,父母在濟南知府任上遭了橫死,兇手怒終追緝未得,祖父只得親自前去,將靈柩搬運了回來,一年之後,一日晚間,俊兒坐在爺爺懷裡,看他算帳,忽從窗上飛進一人,告訴爺爺說,俊兒父母是無意中救他一命,所以遭人殺了泄忿的,他雖身懷重傷,仍設法探聽主使之人,一年來,首腦卻怒終搜索未得,怕敵手到家中來肆虐,所以只得趕來杭州設法在暗中翼護報恩。」 「第二天俊兒便拜了師,師父給了我那付『天心雙飛環』,囑我戴在身上,說可以益氣駐顏。此事家中只有爺爺和俊兒兩個人知道,師父安置在地下爺爺放陣年老帳的暗室,直至俊兒大婚之前離去,十幾年來,師父行止坐臥均在其中。」 「俊兒籍『天心雙飛環』之助,十五歲上陰陽真氣,漸有小成,開始修習『玄門罡氣』,那時俊兒雖然有狄老師的靈藥和陰陽真氣相輔,可是『小還丹』尚在灶中,成否難知,六陰脈相之中暗藏的絕脈,因人已成年,漸漸發作起來,所以進境極緩。」 「師父當年來我家以前所受的暗傷極重,在暗室中一坐十餘年,方才將它用內力練化,罡氣也重新凝練,就乘俊兒入定練氣之時,將兩手按在俊兒命門穴上,將他全身內力精血都輸入了俊兒體內,俊兒醒來時師父已精血乾枯,躺死地下,只得依他之囑,將『飛心雙飛環』鎮在丹田與氣海穴上,又點了他的巨門穴,在昏迷之中,存他三個月的性命,幸得天佑,狄老師丹爐功成,『小還丹』一連用了六六三十六粒,才救轉過來。」 江湖之上,怨仇固然必報,恩義也是非報不可,俊卿父母既因救他而殞身,俊卿師父便非如此不可,斷設有眼看著白家絕祠的道理。 可是俊卿是他弟子,身受這等恩情,心中自然極為難過,室中之人,聽了都沉默無言,半晌醫仙方道:「他氣血兩枯,光是小還丹也無濟於事。」 俊卿道:「俊兒追隨狄老師日久,也略知醫道,再三相勸他前來就醫,可是師父說他一生刹殺怨仇結得太重,風聲一泄,滅門之禍,頃刻即至,他自負重傷,俊兒罡氣雖然初成,然而一招一式也不會,強敵一至,必然要吃大虧,堅持不允。祗得每天以老山人參相補,再運氣助師父行動費時三年,創傷漸漸平復,可是師父的功力是永遠不能復原如初了。」 江湖上的絕頂高手,沒有幾個,再在其中推出十四、五年前突然消聲匿跡的人,醫仙雖不知確系何人,可是也不用再問,慈心仙子吳安潔卻毫不知情,所以問道:「你師父離去,可將名諱留下來了?」 俊卿道:「沒有,師父只告訴我他早年自號『天殺星』,終於因結怨太甚,雖然武功高絕當世還是受了敵人的暗算,告誡我行事處世,務須寬厚,不可再踏他的覆轍。」 醫仙聽了此話,心中愈加了然,問道:「你師父他什麼時候走的?」 俊卿道:「大約兩個半月以前,他病體初初複元,叮囑了幾句要俊兒立身處世須寬厚謹慎的話,接著便說他一身恩怨擔誤了這十幾年,實在不能再廷,就連夜走了。」 一塵出家人對這些事,根本不甚了了,坐在一旁,只是靜聽而已。 終南醫仙狄夢放私心忖度,猜想此人大概必是天殺星秦天縱,然而自己走眼於前,若再大言不慚於後,豈不在安潔、俊卿晚輩前面失態,所以也只是沉思不言。 芳心歡暢,滿懷高興的只有吳安潔了,她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許心給俊卿了,那便不論他一生遭遇如何,自己都要與他終身廝守,可是他是這般虛懷若谷,身懷絕藝,實在使人衷心引以為榮。」 快樂是能夠傳染的,俊卿與安潔素手相握,安潔掌心傳過來的暖意,使俊卿也胸懷漸暢,從十幾年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憂愁的回憶裡掙扎而出,沉浸在似水柔情之中。 醫仙見兩人臉上一片歡容,一塵在旁也喜喜歡歡的看著他們,在為他們高興。 江湖上眼力失誤,也與輸招相當,雖然俊卿的破綻,是自己看出來的,也有不是意思的感覺,幸得他養氣功深,平生結恩重於結怨,與一塵是自小的知友,俊卿與安潔又是素常聽鍾愛的子弟,心中的不愜意,只得一笑而罷,暗想:「武學也畢竟是有時而窮的,『玄門罡氣』是武學絕頂的功夫,俊卿師徒都練成了,然而兩人的性命都是自己所救,自己又何必為此而不悅?」 這時夕陽西下,映了湖水,有一扶餘暉從窗櫺裡照進來,在每個人的身上添了一些金黃的顏色。 一塵見女兒女婿如此依戀,自然心懷大暢,說道:「你們且先去安置一下,就在梅林小築多住幾天,醫仙要回張南,我也要回蘇州,會短離長,趁此一會,大家多聚幾天再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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