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三〇


  少女羞態,最是美人,出自英風豪爽的俠女身上,更是別有風韻,她黑中透紅的臉蛋,被燈光反照,出奇的美,那深情的一笑,更使他心中一蕩。

  他急摒去雜念,引氣朝元,趺坐調息,正心與神會間,猛聽院內傳來一聲梟喝也似的狂笑:「好啊!踏破鐵鞋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黑妞兒,原來在這。咱那小師弟差點為你發瘋啦,發誓要走天涯海角找到你,不然,就要覓死覓活,連累咱們弟兄跑腿,腳板都磨穿了,識相的跟著走吧……」

  只聽她一聲嬌叱,似恐驚動個郎,又竭力壓低聲音:「不要命的狗賊,要胡說,滾到外面去,休在這裡驚動別的客人……」

  又是一個破沙喉嚨的聲音接口道:「客人個鳥,那個狗種敢烏龜伸頭,大爺把他臉瓢子揪下當尿壺……嘿!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總算天老爺幫忙,在酒糟城內找到你,乖乖的走吧!」

  她似情急,低喝:「狗賊再敢狂吠,姑娘就顧不得驚世骸俗,要在這裡教訓你了!」

  一個作鷓鶿笑的聲音開了腔:「小丫頭,別同爺們牛皮糖啦!要走容易,只要你懂得交情,便是俺們弟媳婦啦,做伯伯的當然對你客氣,決不碰你一根毫毛兒……」

  她怒叱一聲:「住嘴!狗賊是真要找姑娘麻煩,請到城外去吧!」

  那破沙咽喉一聲暴喝:「小丫頭!你真要自己不上床,咱們可要請你躺下啦!」那鷓鶿笑的聲音冷哼一聲:「老實說吧!你別裝模做樣了,俺們那小師弟那一樣配不上你?你別做夢,以為又有人幫你溜走啦!別說你現在是孤雁兒,便是你那師姐、師妹在這兒,也落得俺們來個師兄弟連襟咧!」

  店中已起了一陣騷動,大約一場對話,已驚動了老闆、夥計和客人們,但似乎都不敢開口干涉!

  他忍不住放腳舒腰,氣沉丹田,散了功,一躍下地,正要拔鍵開門而出,只聽伊人一聲怒叱:「狗賊欺人太甚,姑娘同你拼了!是好的,滾到外面去,這裡展不了手腳,免傷無辜!」

  那梟鳴狂笑又起:「黑妞兒,今夜若不聽話,插翅也難飛!老二!老三!有點邪門兒,看這妞兒神色張惶,哈哈!別是私藏了野漢子吧!」

  只聽姑娘嬌叱一聲,似已出手攻擊。他那裡忍耐得住,推門而出。在天井、走廊的吊燈照耀下,看清了眼前形勢……

  四方形的天井下,兩邊是走廊,東西兩長排廂房,自己和她住的是正廳上房,中間是丈寬闊的正廳,有桌有椅,原為客人們聚談之所。

  這時,伊人正和一瘦長枯乾的內穿緊靠,外罩長衫的漢子動了手,那漢子臉分二色,一邊黃、一邊青,顴骨高聳,眼眶內陷,只有兩太陽穴突起有如雞卵,一看便知是內功極有造詣的。正展開崆峒「十二追魂手」,夾著「三十六路大擒拿」,大有一舉把她生擒之意。

  靠天井照壁東西兩邊進口各站著一壯漢:東面的是個大麻子,不高不矮,一身勁裝,腰中隆隆鼓起,大約有軟兵刃和百寶囊之類。一雙火紅眼,直隨兩人身法翻滾著大有隨時出手搶功之意。

  西邊那一個,卻是一個矮寸丁,既胖且腫,因為他全身畸形,頭大脖子長,手臂奇短,軀體卻大如肥豬,一臉浮肉,白慘慘的,五官擠在一起,形成五嶽朝天怪相,一雙腫眼睛,好像十年未睡好覺,這時正極力睜著眼,勉強露出一絲細縫,也瞪視著現場,不時響著鼻子,像是害著重傷風,在擤鼻涕水。

  最妙的是穿著一件孝子才穿的麻紗長衫,直遮到腳尖,兩神奇短,直短到肘上,露出一雙像在水裡浸透了三天二夜的死屍手掌,又肥又厚,蒼白得竟不見血色,腆著一個像十月懷胎,就要臨盆的大肚子,因為他正雙手交叉,托住小腹,生怕漏出肚腸,又像捧著卵子過河似的,厥壯甚醜!

  兩邊的房門緊閉,偏偏有個不要命的店小二想著希奇,剛由兩邊進口照壁後伸出半個腦袋,想偷看一下哩!那肥腫浮屍好像背上長著眼睛,也不見他轉身或回顧,只把右掌五指好像去抓屁股癢似的空一抓,只聽一聲大叫,那店小二如中鬼擊,一個黃狗吃屎,爬在門檻上,磕掉門牙三個,疼得呀呀亂哼,似又怕再挨一記,拼命兩手捧住下巴,兩個膝蓋蛇行,往照壁後縮退回去。

  那肥腫浮屍連豬眉都未動一下,毫不在意的仍是瞪著現場。

  文奇一看便知這肥腫浮屍身有外門毒手,不是螳螂爪,便是蟾蜍手,那小二哥被他虛空一抓,相隔丈許便應聲倒地,如只受一點掌風還好,如被抓實,當場就會毒發身死,不由心中大怒。

  這時,兩人鬥得正急,姑娘用的是昆侖六陰手,按九空、走八卦,轉正行,果然神妙無方,威力不小,掌起冷風生,寒氣砭人肌膚,如是普通人,略沾點掌風,便會唇青面白,兩腿篩糠,牙齒捉對兒廝打,或當場閉氣。

  花臉賊招式毒辣,深得崆峒真傳,迴圈十二式,源源相生,綿綿不已,擒拿手法也有八分火候,姑娘似知利害,一味蹈隙遊鬥,居然在四丈許的地方應付自如,一時不分勝負。

  他心想:剛才聽的話透著古怪,其中必大有文章,好得伊人並未露敗象,不用自己急著出手,不如靜以觀變,且看發展如何,等到伊人遇險,自己再伸手不遲。

  這時,不但姑娘已見他現身,連三賊也都看出他不是省油燈,因為行家眼內,不揉沙子,三人雖不能確定他功力究竟有多深淺?至少已看出他是扎手人物,單由他步履從容,微塵不起,輕靈飄逸,神色安詳的樣子看來,如非硬生,以一介書生,文弱秀才,安敢現身出面來看這種熱鬧之理?何況他在掌風籠罩下毫不為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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