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二九


  至於受辱四凶,如不手雙四凶後,決不與郎同夢。她更坦白說明,她仍保持著清白,如個郎不願愛,等她手醜四凶後,一定橫劍自絕於他面前。

  這在他,真是大難題,一方面,他從無家室之想,且未奉師命,也絕無擅自同人談婚嫁之理,因為那個年頭是當作苟且之事。一方面,江湖上誰不知昆侖三龍女出名的難惹,除了毒龍姑心毒手辣,鐵石心腸,無人敢於妄想外,黑、玉兩女都是人人想佔有的女人。別以為她黑,其實全身無處不美,黑,不但不是她缺憾,而且越見其美,故有「黑牡丹」之譽。

  黑、玉二女都同樣自視甚高,對於男人都是深惡痛絕,如有不識相的自找黴頭,輕則被她倆折辱嘲弄一個夠,不是失去耳朵,便是丟掉鼻子,給他們留下記號,重則當場喪命。想不到她竟突然示愛,知道此女性烈,如一個應對不好,不但無以對芬如神尼,不知會弄出多大事故!

  別人夢想不到的豔福降臨在身上,反使他難以消受,左右為難起來。想想剛才自己真氣將散,快要走火入魔之時,她用櫻口送藥,又嘴對嘴為自己度氣的情景,顯然是對自己情深愛重,誠摯感人,率爾拒絕,實無以對她。

  總算他機智果斷,正色道:「難得承你看得起肯下嫁給一個潦倒書生。在你是出自善意,但恐別人以為咱恃恩要脅,路見不平,是咱們本色,不論任何人,都無不伸手之理,如被人誤解,咱無所謂,雙方師門名望要緊,好得今晚之事,除四凶外,別無人知,咱們何必落入世俗兒女圈套咧?」

  他自以為措詞委婉得體,卻不料,她全身顫動,花容大變,終於淚落如雨,哭倒在他懷內!

  「文郎,你不愛好了,不要措詞。我自慚貌醜,不顧羞恥的自薦,還有什麼面目去見人,不如請殺死我好了……」竟如杜鵑啼血,悲泣欲絕。

  直把他弄得沒有了主意。心亂如麻,竟呆住了。

  「好吧!你不屑動手算了!」她抬起螓首,淚光瑩瑩,淒然一笑道:「文郎,你請走吧!前途珍重,我還要活下去,等到手雙四凶之後……」她竟一聲淒厲的乾笑,竟昏絕在他懷內。

  急得這平日天倒了都不在乎的飄零書劍六神無主,急急把她放平在自己膝蓋上,為她推宮過血,好容易,她醒轉了,只是掩面低泣。

  這種無聲低泣,最能感動人,如果他放手不理,棄之而去,何異狼心狗肺?他實在沒法,只得附著她耳朵,答應她待稟過師傅再決定。

  她破涕為笑,熱情地勾緊他的脖子,說是為了他元氣未複,又強著要給他度幾口真氣,他只得依了,人類的本能使他也激起了反應,不但吞下她的香津,還緊含了她的香舌,一對英男俠女,變成了郎情似水,妾意如綿,那個年頭沒有「接吻」這個名詞,乾脆叫做親嘴吧?

  第七章 仁腸遺後患

  在曙色朦朧中,兩條人影疾奔向紹興城。

  李文奇心事重重,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知道,如對她說明此次是趕赴少林,她必然要跟著同行。當著武林濟濟多士,決不能和她同行,所以便藉口要嘗嘗監湖紹興酒,同她在晨雞三遍之時,撲奔紹興府。

  下了客店,開了兩個房間,他便藉口養息,趺坐床上,寂然入定。

  真怪!不過一夜之間,名震江湖的黑龍姑,頓反常態,柔情似水從頭抹,關懷愛護之色,充溢眉宇。大有虛寒問暖慰檀郎,劇憐儂心愁幾許之慨!

  當進食之時,她更是殷勤侍候,充份顯出她並不止只知彎弓躍馬,舞劍掄刀,十足的是一個善主中饋的賢內助。溫柔體貼,使豪氣淩雲的飄零書劍李文奇為之暗暗嘆息。

  他原想甯甘薄幸,藉故寫一封情詞懇切的書信向她剖心相告不能娶婦的苦衷,而後飄然逸去。

  經她一番溫存,倒覺得硬不起心腸,反有「留將悱側存他日,定將纏綿付此人」之感。

  特別是她帶著嬌羞半解褻衣,微裸肩背間乃師給她點的守宮砂的時候,黑中一點紅,特別紅豔欲滴。她這一特殊舉動,不但證明了她清白無虛,並且大膽地表示已是他的愛妻,在那個年頭,除了夫婦外,那有少女向男人脫衣裸體的?

  心結愁千縷,百練精鋼的飄零書劍,變成了繞指柔。他只有暗歎不是寃家不聚頭,自己想背信塞盟於她,到此地步,不但勢所不能,且亦內疚神明,只有徒呼負負。

  他本是一個天馬行空,以天地為衾枕,湖海為漱孟,山嶽為幃幔,從無好逑之想。塵俗的愛苗情焰,早已無介於心,這一下竟被伊人撥動情弦,形成非奏「鳳求凰」曲不可之勢。他想到自己的個性,不適宜有家,且對方有名的難纏,雖是名門俠女,以現在的情形看來,好像夫唱婦隨,萬一事過境遷,對方又回復了傲兀自賞的姑娘脾氣,和自己性情衝突,雙方都是古怪性情,針尖對麥芒,絕無好結果。以期後悔,不如慎於當初,必須懸崖勒馬不可……

  他越想越煩,表面上還要強作欣悅,和她談說江湖上的異聞趣事。她笑語如珠,憨語如泉,活像初解人事的黃毛丫頭,使他暗中大為驚異,如不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龍姑。

  其實,少女心,海底針,最難忖度的。她因為喜得如意郎君,芳心怡悅,便情不自禁的露出兒女本來面目,過度的興奮,連他臉色因事,而變化不定,也未看出呢!

  轉瞬天黑,他示意又要入定調息,叫她招呼店小二,不要再敲門瀆擾。其實,便是示意她也自回房去。

  她冰雪聰明,一點就透,雖是英男俠女,不拘形跡。經他一說,又想起今日如何這等失態?別被玉郎誤解為放浪形骸,未修女訓吧?再想到以前自己何等高貴自尊,昨夜不懼失手遭辱,雖因禍得福,邂逅個郎,奇恥未雪,何樂之有?立時芳寸怒、愧、恨交並,不由臉紅耳熱,急急低首走出,臨去回眸,忍不住對他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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