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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白斌心裡有數,對方此番大舉狙擊於他,不論言談或行動上,業已明擺明顯是執意要取他的命,但這些人不是嘴裡說,姿態上做作就算了的,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要他死亡,永不予他翻身喘息的機會。

  一道靈光閃電一樣湧過他的腦際,他驀然一橫心,滿口鋼牙緊挫,大旋身,右手伽藍劍去勢不停,左手在腰際猛翻,四柄彎刃短刀閃飛如電,穿射向撲來的沈明!

  沈明似是未料到敵人竟會發出飛刀,而且竟有這等精深很辣的造詣,他只覺眼前一亮,四柄帶著冷芒的短刀已到了身邊,幾乎連一丁點躲閃的餘地都沒有,等他看見了短刀的影子,方才聽到這些刀刃破空的嘯聲,來勢太快了,這簡直已不敢相信是由「人」的力量及手勁所發出。

  在危急裡,沈明猛的吐氣開聲,就在他吐氣開聲的同時,他身上寬大的長袍已忽然似氣球般澎漲起來,一片廻旋的奇異氣體也同時繞著他的身體轉動不已,就像是一股小龍捲風繞著他在旋廻一般。

  四柄挾著犀利來勢的彎刃,竟仍能與這般急勁的氣體相抗衡,它們在一跳一下依舊穿進,但是,卻在沾著沈明衣衫的時候,被那股氣流激歪墜落了。

  白斌目注沈明後退一步,身上的長袍多出了四處寸許長的裂口。

  他狂笑著,「輪廻十八式」的九式一氣呵成,幻為一式揮出,同一時間,劍招倏變,「摩迦劍法」緊跟而上,星芒與弧光排湧衝激,佈滿了整個目視所及的空間,絢白奪目的光彩灼閃生輝,似已掩蓋了烈陽的光度,而千百條溜瀉交織的劍影,便自漫天的弧圓中穿出,狠毒極了,也或猛極了!

  是的,「摩迦劍法」八式中的第二式——「佛光普照」!

  沈明大叫著,長袍上標射著紅色的血,但他沒有倒,雙掌連揮,二十幾掌有如排天之浪,洶湧卷出。

  這一串的經過,其過程全在眨眼間結束,快得有如迅速扯過的皮影戲,當你看見它發生,還未及想到什麼,這一切卻已成為定局了。

  黑煞神楮標與鬼黑旗郝宣分自兩個方向鷹隼似的接近,郝宣嘶啞的狂噑著,左手倏揚,一蓬雲霧似的細沙粒逕急罩白斌。

  在雄渾的五般兵刃的圍攻中,白斌晃躍如閃電般旋閃騰挪,當那黑霧罩至,他已尖嘯如泣,伽藍劍突然光芒暴漲,尾芒驟伸,像魔術一樣將他整個軀體全然包含進去,就在他身形隱入濛濛劍芒中的一刹那,天啊!這股粗有鬥圓般的光體已淩空而起,長射「馭雲搏鷹」詹雲強!

  見多識廣的沈明睹狀之下,禁不住心膽俱寒,他脫口狂呼:「老詹,小心,這是『馭劍成氣』!」

  不用他招呼,詹雲強也明白他遭遇到什麼,那蓬黑霧四散濺飛,當那些被黑砂擊中的沈明門下正在哀號翻滾的時候,那股流星曳尾般明亮奪目的光柱已兜頭掠來。

  是的,這是「馭劍成氣」,劍術中最為登峯造極的精華結晶,無可比擬的最高造詣,碰上這種幻奇得滴血的攻擊,除了你具備與他相似或相類的武功成就之外,便只有用生命來冒險一搏,但是,後者卻往往佔據了大多失敗的比例,不過,目前卻已無法可施了。

  詹雲強狂號著,勾鐮槍揮向十八個不同的角度,卻都朝著一個目標聚合,於是,繽紛似雪花的粼粼寒光便組成一片倒傘形的銀色光網,在光網中,閃動著波顫的刃影,而刃影呼嘯著,跳動著,猛烈的迎向了那股光流。

  同一時間,鬼黑旗郝宣也拔高到這股劍氣的上方,他的銀旗攏集如一支巨大而尖銳的筆毫,身形與筆直的銀旗成為一條線,宛似一支怒矢般猛射而下。

  凝聚成一股晶瑩流光的劍氣猝而波顫盤繞,兩條人影突合又分,就是那麼快,一大蓬熱呼呼的鮮血便參揉在緊急得成為一連串的金鐵交撞聲裡,驟雨似的濺飛灑落!

  多少成名高手,苦習幾十年,所求的便是這宛如永恆實則短促至極的一擊,在這一擊中,無數的人命喪黃泉,無數的人稱雄道覇,從練式拿樁的初步入門功夫開始,到能力卻千百悍敵,摘葉飛花均可傷人的深湛成就為止,他們藝業的精湛程度如何,就全在這一瞬中分曉了。

  彈飛半空的兩條人影,分成兩個不同的位置沉重墜落,淋漓的血染浸著全身,他們是詹雲強,以及郝宣。

  黑煞神褚標目眥欲裂,咀角歪曲,他摧肝瀝膽般頓足大呼:「郝宣——」

  沈明驚愕住了,他失措的站在混亂駭叫的門人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去做是好。

  卷地龍上官淳也泥塑木雕般呆呆地站在沈明身邊,但是,他卻仍舊本能似的以目光追尋著正搖晃不穩地掠向另一個方向的那股眩目光。

  猛然的,上官淳悚凜大悟道:「沈兄,你看那劍氣!」

  沈明急忙順著上官淳的手指方向看去,他到底也是行家了,甫一看見,便精神倏振,引吭大吼道:「不用急,姓白的小子也活不了多長!」

  正在悲怒交集的黑煞神褚標,聞言之下驀然回首,於是他也看見了,雙目中閃射著像要食人般的凶光,他狂叫道:「沈兄,你快派人救治他們,我去剝姓白的皮!」

  犀利的光影翩飛,流閃的寒芒交織,人在死亡的明暗線條間閃掠騰躍,天地似一個上下交合的大圓,網著這些奔哭的,甚為難辨的身形——有點飛蛾撲火的悲憫意味……

  於是,當褚標的大砍刀在一片半弧狀的焰彩眩映中,刀鋒偏斜,宛如石火猝閃,切向白斌後頸,幾乎不分先後,卷地龍大板斧也由上往下,暴削猛砍!

  高手之間的拼搏與鏖戰便是如此,到了該分存亡的關頭,到了勢必濺血的辰光,總是有著一刹前的先兆——有如水流至渠,滿溢間的過程即在須臾,那是無可避免的,時刻到了,就會是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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