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七八


  這時另一個穿藍的剛好一卷經念罷,端了椅子過來,祈煥藝謝過一聲,放下行李,暫且歇腳,穿藍的那尼姑仍管自己去做功課。

  最先招呼的尼姑往裡走去,想是去張羅茶水,背影月白僧衣飄拂,祈煥藝猛地心裡一動,說道:「師太請留步!」

  穿白的那尼姑回轉身來,祈煥藝問道:「請問寶庵喚什麼名字?師主號怎麼稱呼?」

  那尼姑答道:「貧尼法名水鏡,小庵因為供的觀音大士,所以稱做白衣庵!」

  這—說,祈煥藝恍然大悟,柬帖上那四句話,每句第二字串聯綴在一起,暗藏「江津白衣」四字,這裡屬江津縣地界,「逢白而止」這「白」字指「白沙鎮」固然可通,指「白衣庵?」

  因為過於驚喜,他一時倒說不出話來,喃喃自語道:「莫非我祈煥藝的奇遇,就應在這白衣庵?」

  水鏡一聽這話,臉色大為驚詫,問道:「施主貴姓?」

  祈煥藝道:「敝姓祈,中州開封府人氏。」

  水鏡接口道:「莫非是開封府南門外祈總家二房的少爺?」

  祈煥藝大驚道:「師太由何得知,莫非……」

  水鏡悲喜交集的說道:「我俗家姓水,與你母親,還有綢緞楊家的嫂子,都是閨中好友。」

  祈煥藝既失望又高興,失望的是這水鏡並非自己母親,高興的是又遇到了一位母親的閨中好友,柬帖上所說的奇遇,莫非要從這位水鏡師太身上找到著落?

  這時,水鏡又說道:「尼庵禪房,不容外客,小施主情形不同,且請裡面待茶細談。」

  說罷,當先領路,來至一個花木扶疏的偏院,禪房之內香繞旃檀,纖塵不染,水鏡送上香茗,擺出素果,招待吸其周到。

  無奈祈煥藝無心食用,但滿肚子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只好草草將習藝報仇等等經過,大略一敘,然後說道:

  「現下小侄所苦者,走遍天涯,不知慈親何處?望求師太慈悲,指點迷津。」

  水鏡緩緩答道:「施主訪親報仇,一片孝心,貧尼也曾略有所聞。至於令堂,施主可以放心,目下平安無恙。」

  這幾句話聽得祈煥藝心花怒放,急急問道:「家母現在何:處?師太快些見告。」

  水鏡搖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令堂居無定處,還是一個月前,路過見訪,此的即無消息。」

  祈煥藝嗒然苦喪,但轉眼間精神又已振奮,心想只要母親在世,不管天地多寬,立志去找,總能如願。

  那水鏡慈眉一低,單掌當胸,朗朗說道:「施主報仇之事,令堂也曾約略提及,聽她語氣,不以為然。她說:江湖冤孽,恩仇難分,施主獨子單傳,應以祖宗香煙為重,豈可以千金之軀,甘冒兇險?萬一失足,祈家絕後,恐怕令尊在九泉之下,亦不瞑目。施主純孝天成,應該仰體親心才是。以貧尼之見,佛家最重因果,前世業,今世完,彼此撒手,一了百了,一塵不染,萬法皆空,何等乾淨!不知施主能種此善因否?」

  祈煥藝眼含珠淚,稽首說道:「家母訓誨,自然該聽,師太指點,更是透澈,不過人非木石,血海深仇,片刻難忘,若蒙蒼天垂憐,能見得家母一面,問明元兇,以小侄在『剪雲小築』之所苦學,手刃親仇,尚非無望。多謝師太見告,小侄就此告辭,異日有緣,再來請安。」

  說罷,站起身來,手提行李,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去訪尋母親。

  水鏡卻從容說道:「既然如此,令堂有些畫劄文件存在我處,施主不妨帶去,或可參悟有得。」

  水鏡出了禪房,沒入廊中。這裡祈煥藝思前想後,不知母親究在何處,投柬指點的又是何人?一會兒興奮,一會兒沮喪,心亂如麻,坐立不安。

  驀地,傳來一陣淒厲的喊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祈煥藝大吃一驚,走了禪房一看,兩三個佛婆和小尼姑正奔了進去,而那穿藍的尼姑正踉踉蹌蹌,腳步顛倒的跌了出來,面如白紙,雙眼大張,喘籲不止,神色驚恐已極。

  這時,祈煥藝也顧不得尼庵內室不容男人入內的禁例,一騰身從眾人頭上飛了過去,落地從窗戶內望了進去,嚇得渾身冷汗淋漓。

  窗戶內,梁上垂著一條白色的身影。

  祈煥藝施展換影稍形的「大幻步」,一腳跨入窗內,抱下水鏡師太,平放禪榻之上,用戰慄的手指,一探鼻息,已中魂返極樂!

  就這時,一陣風過,桌上飄落一紙,墨蹟未乾,寫的是:此仇非汝能報,如為我子,切斷此念。

  母絕筆。

  霎時間,祈煥藝如焦雷轟頂一般,眼前金星亂飛,咕咚一聲,栽倒地上。

  等他悠悠醒轉,室內站滿多人,共是兩個中年尼姑,兩個小尼姑,一人燒火打雜的拂婆,還有一個眼泡紅腫的女郎,正是杜采頻。

  杜采頻適來探訪水鏡師太,一見變起不測,驚懼之餘,不暇細問究竟,先把悲痛過度昏暈在地的祈煥藝救醒再說!

  這時祈煥藝理智半失,垂淚向杜采頻厲聲叫道:「你們害得我母子好苦!」

  語聲問,一招「金兜羅」,掌風如刃,疾逾飄風,向杜采頻齊胸砍去。

  幸好杜采頻見他醒來望著自己,面色獰厲,已有防備,這時見他手掌一起,立即避開,只聽震天價一陣暴響,屋外木石紛飛,聲勢驚人。

  原來「金兜羅」掌風,竟已齊腰砍斷院中石塔,倒將下來,塌坍了對面半間房屋。

  且不說眾尼姑無不駭然,杜采頻卻趁這當兒,以「金鋰穿波」的身法,極其輕靈的飄至祈煥藝身旁,疾伸玉指,點他肘下軟麻穴。

  祈煥藝因激情牽動氣血,心躁氣浮,功力大減,甚至杜采頻到他身旁方怒如覺,疾抬左肘,也撞她脅下穴道。

  兩人所攻的穴道,不約而同。祈煥藝鬥覺全身一麻,但往後撞出的左肘,其勢已成,仍能奏效。

  兩人咕咚一聲,各自跌坐地上,一般的,口舌能言,四肢難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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