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六〇


  苦老兒也搖搖頭,學著他的口吻說:「對不起,這圖我可沒有!」

  這番對答,讓伏在窗外的祈煥藝聽出事件原委,見苦老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暗暗匿笑不止。

  就在這刹那間,裡面形勢一變,劉喬麵露獰笑,提起炕頭上一個小金鐘,當當搖了兩下,曼聲清歌的兩個絕色女子,倏即退入幔後,一片死寂,燭焰搖晃不定,逐漸縮成棗核錢般,光線頓時幽暗。

  這時,不知何處發出怪聲,淒厲冷峭,如啾啾鬼鳴一般,每一聲落入耳中皆如冰水滴在心頭,令人毛髮森森,脊樑間如冒冷氣,仿佛陰風慘慘,鬼火粼粼,一座花團錦簇的廳堂,看上去竟似荒山古墓。

  祈煥藝好不心驚,一闔雙目,抱元守一,調氣凝神,才把身上的寒戰恐懍之意驅餘。

  睜眼一看,苦老兒臉色一變,飲啖如常,暗暗佩服。

  如是頓飯時分,「粉面狼心」劉喬,又舉金鐘,當當搖了兩下。

  立刻,紅燭光焰暴長,滿室明亮,紋風不動,不知哪來的一團春意喜氣,令人精神一爽。

  鬼鳴驟歇,笙簧齊奏,恍如百花齊放,蛺蝶紛飛,游春仕女,芳郊踏青,一片陽和景象,真個心曠神怡。

  樂聲漸趨柔靡,如賣餳天氣,深閨佳人,春困嬌慵,祈煥藝覺得渾身酸酸軟軟的,好不得勁。

  就這時,五音並起,繁弦頓促,入耳令人振奮不已。絲幔突地一掀,一絲一白兩團輕影卷了出來。

  祈煥藝定神一看,這兩個女郎,豔麗猶勝於剛才吹笛度曲的那兩人。年輕的那個穿綠,圓姿替月,粉面生春,嬌憨無比。

  年長的那個穿白,花信年華,綺豔更甚。細腰隆乳,長身玉立,雙頰飛紅,水汪汪一雙大眼,似閉非閉,似乎春心蕩漾,一刻都按撩不住。

  兩人一般都是內無寸縷,外披薄絹,隨著樂聲緩急,盡情狂舞,兩雙凝脂堆雪的倏長玉腿,不時開閹高舉,隱微之處,若有若無,乳峰亂顫,臀波遙送,更是刻刻不停。

  祈煥藝雙頰如火,臟腑翻騰,丹田之中一股熱氣,拼命上湧,心知不好,卻又不捨得不看。

  這時,只見苦老俠哈哈大笑道:「多謝劉兄,安排如此風流旖旎的歌舞,想不到我苦老兒,也有一天能享一享豔福,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妙啊!」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年長的那個,一撩薄絹,粉腿跨上炕桌,一手摟著苦老兒的脖子,一手拿酒壺替他斟滿一杯。

  苦老兒神色自若的舉起手指,拈弄她的乳頭道:「說什麼『新剝雞頭肉』?倒像西域紫葡萄!」

  這景象,祈煥藝實不忍再看,雙目一闔,唇幹舌燥,一心想著,怎麼把那白衣女人摟在懷裡,摸她個夠!

  就在這時,突聞一絲音箭,射入耳中,說的是:「祈煥藝,莫忘你仇!」

  祈煥藝頓時驚醒,遍身冷汗淋漓,心頭一陣清涼過後,愧悔慚恨,繼之而起,暗地裡切齒自責道:「祈煥藝,祈煥藝!你可真是禽獸不如!」

  回頭再一細辨剛才示警的聲音,明明發自苦老兒。這才想起,怪不得苦老兒極力攔阻他來,原是已料知他血氣方剛,定力不足,禁不住這天魔豔舞的誘惑之故。

  這一細想,不禁雙替苦老兒擔憂。适才聽那人自稱「玄蜘教」,不知是何邪魔外道?看苦老兒晨間那番生死離別,託付後事的淒涼情狀,似已抱定必死之心。見死必救,而又無從救起,實在令人急煞!

  這時,裡面樂專聲又已一變,低徊蒼涼,萬般無奈,如巫峽猿啼,嫠婦夜泣,令人心酸不已。

  祈煥藝張目一看,苦老兒仍然含笑舉杯,渾如不覺,這才放下心來。

  不一會絲幔後面,又悄步出來一個二十左右的女郎,練裙玄裳,極其淡雅,眉顰春山,眼含秋水,似有無窮幽怨。手裡牛一支紫竹洞簫,嗚嗚咽咽,似泣似訴的吹了起來,吹過一會,柔聲慢唱道:

  天涯一老兮其名曰「苦」。

  憂患終生兮誰閑其遇?

  幽谷芳蘭兮與小草同腐,

  懷絕學兮空嗟自誤,

  火欲盡而薪未傳兮朝朝暮暮。

  大限來兮人生朝露!

  大夢覺兮將如之何?

  歌聲一遍又一遍,只見苦老兒笑容漸收,淒苦之色,堆上眉頭眼角。不一會,微微閹目,似是強忍眼淚,不讓它流出。

  另一面「粉面狼心」劉喬,正好相反,面有喜色,深目中一對眼珠,緊緊注視苦老兒,雙手微抬,脈絡隱然跳動,似正在運氣鼓力,待下殺手。

  祈煥藝十分緊張,手心中握著一把冷汗。

  他知道必是這首歌,觸動了苦老兒的心境,對方只待他心神損耗,無力抵抗時,便要下毒手殺他,危機在一瞬之間。

  祈煥藝看得很透!

  原來這苦老兒姓何名書,乃是久已衰落的巴山派唯—傳人。

  七十年前,巴山派為武林七大名派炎一,這—派並非七派的領袖,但其他六派對這一派都另眼相看,因為巴山派不常與江湖交往,而出道的必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都知道巴山派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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