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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諸葛風抱著嬰兒,回到房中,此時,芳姑業已醒轉,見老父抱著嬰兒,忙道:「爹,你怎的不怕污穢,進房來幹什麼嘛!」

  諸葛風正向芳姑略說前事,忽聽無名釣叟叫喚,連忙將嬰兒交給芳姑,跑了出去。

  芳姑接著嬰兒一看,雖然生相奇醜,那一雙眸子卻是光芒炯炯,靈活非常,試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鐵還硬。

  剛生嬰兒,竟知戀母,一入母懷,便咧著怪嘴直笑,因手足被無名釣叟點了穴道,不能動轉,只將一顆頭,往其母懷中直鑽,口裡咿呀不絕,回不似适才在隔室那樣怪嘯難聽。

  素來母子天性,芳姑想到此子雖是怪種,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邊想著,一邊撫視,漸漸的轉憎為喜,動了母子天性,慈愛起來。

  情不自禁的將嬰兒臥在自己腕上,只顧逗樂,不禁越來越愛,後來見嬰兒老是仰面注視自己,一顆頭直往胸前連鑽,一時的情不自禁,便解開了懷,喂嬰兒就食。

  產婦初生嬰兒才只幾個時辰,那有多少乳汁,乳頭才被嬰兒咬住,便覺吸吮之力甚大,渾身麻癢,禁受不住,欲待不與,嬰兒又求乳甚急,只得強忍著,由他吸吮。

  不多一會,諸葛風便來抱走,無名釣叟看出有異,問知前情,歎道:「唉!天命難違。」

  諸葛風驚問其故,無名釣叟道:「令嬡全身精血,五分之三耗於怪物,五分之二耗于嬰兒,只有五分之一苟廷殘喘,如果沒有這一來,常服靈藥,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估,元陰已竭,縱然有靈丹妙藥,也不過是三兩年間的事罷了!」

  諸葛風聞言,自是悲苦。

  無名釣叟勸道:「命由前定,哭也無用,我這次事事謹慎,一切均早有防備,卻未料到產婦會給嬰兒乳吃,且莫愁苦,好在還有些日壽命,也許能死中求活也說不定,眼前得先化去這孩子的惡根野性。」

  說罷,將嬰兒穴道才一解,那嬰兒便從諸葛風手中縱起丈餘高下,伸出兩條比鐵還硬的小手,對準無名釣叟抓了過去。

  無名釣叟命諸葛風速去,將應用果子取來,就一面閃躲,一面等食物取到,無名釣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兩口拋掉,等嬰兒拾起學樣,又給他劈面搶來吃了,又將別的食物果子拿在手中不給。

  嬰兒已是餓急,不由怒發如雷,兩條細長手臂,像雨點一般,朝無名釣叟頭臉上抓去。

  嬰兒雖有異稟,遇上這位武林異人,怎能沾得上,只急得他怪嘯連連,無名釣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欲乏,又用食物上前引逗。

  過有兩個時辰,嬰兒還未停止,漸漸目露凶光,野性大發,口中涎沬亂噴,幾次伸出手爪做出攫奪之勢,與怪物在日,生裂獸腦的神氣,一般無二。

  無名釣叟知是時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扯他身上的黃毛,嬰兒又疼又惱,欲罷不能,不由急怒攻心,連身縱起,怪嘯一聲,口張處,噴出一團半寸方圓的紅塊,立時兩腳一蹬,四平八穩的,由近屋頂處跌將下來,業已昏死過去。

  無名釣叟忙從懷中,取出一把鋒利小刀,匆匆將嬰兒後腦剖開,從腦門附近,割下一塊比鐵還硬的三角骨頭,放入一個玉匣之內,然後取了一粒丹藥,捏碎灑在創口,從革囊中,又取出預先準備好的生鹿皮,與收口靈膏,將創口貼好。

  他動作很快,等一切整治停妥,嬰兒已然回醒,睜著兩隻怪眼,不住東張西望,口邊帶著一絲微笑,雖然仍舊醜怪,但已露出幼生兒的天真,回不似先前那般兇悍猛惡之態了。

  無名釣叟給他一些果子食物,嬰兒笑嘻嘻接來便啃,人小食量卻大,又加生來就長著上下四顆門牙,不消一會,便吃了好些,越發歡喜,賴在無名釣叟懷中,只管牙牙學語,甚是依戀。

  無名釣叟便命諸葛風抱了進去,吩咐產婦不可再給乳吃,餓了只可給他飯食果類,因為產婦懷了這種怪胎,精血元氣已然損耗太多,小嬰兒生具異稟,再給乳吃,精血要被他吸盡,縱使神佛,也無能為力了。

  諸葛風稱謝領命,抱了嬰兒進去,依言囑咐,將嬰兒交苗女抱持。

  無名釣叟方道:「我現在給你留下十粒丹藥,至多可保五年壽命,除非能采得千年靈芝,否則終難永年。」

  諸葛風聞言,含淚稱謝。

  無名釣叟在沙洲上住了三日,方作別而去。

  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一年已過,諸葛風見女兒表面上似已復原,細按脈象,真元仍是虧損到了極處。

  他心中知道愛女絕難長壽,異常愁苦,還算嬰兒靈敏,自生下地以來,身健力大,不需乳食,已經無名釣叟切除了他腦中惡骨,是以除性情古怪之外,天性最厚,一點點的年紀,便知孝順,還可略娛心情。

  諸葛風給嬰兒取了個名字,叫做諸葛異。

  光陰易過,轉眼便是五年光景,嬰兒長大已有八九歲小孩般高,只是骨瘦如柴,但生具異稟,不僅縱高跳遠,捷越猿猴,而且身子比燕還輕,竟能飛行林梢,枝柯不動。

  尤其是那一雙怪眼,炯炯放光,就是在黑夜之間,也能辨晰毫芒,一雙長臂利爪,更能穿木裂石,真個是力大無窮,世所罕見。

  諸葛風父女,見他這般異相,一些也不嫌他醜陋,反倒更加疼愛。

  這天,諸葛風突然覺出女兒顏色不對,仔細一看,肉皮裡已無血色,甚是難看,一按脈象,才知時間已到,忙即就家中現有食物,與女兒餞別,飲沒兩杯,芳姑已覺頭暈身慵,沉沉欲睡,忙和諸葛風說了。

  諸葛風一按脈象,知是時候了,便命芳姑盤膝坐好,瞑目入定。

  過沒多久,芳姑鼻間,忽然垂下兩根玉筋,氣息已斷,只是全身溫暖,神色如生。

  還好,他們早就準備了兩口現成的大缸,已放置院中,掘成的深坑之內。於是,祖孫二人就將芳姑遺體放入缸內,將另一口大缸,合在上面,將四圍浮土陸續埋攏。

  諸葛異埋了娘親之後,早巳傷心到了極處,只為怕爺爺聽到哭聲,亂了神智,是以沒敢哭出聲來。

  等到一切就緒之後,那還忍得住,「哇」的一聲,沒有哭出,人已暈倒在地,慌得諸葛風連忙將他抱入房中,一按脈象,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捏人中,按肚腹,推拿了一陣,才得緩緩醒了過來。

  眼方睜開,大叫一聲:「娘啊……」便號啕大哭起來,強掙著要往院中縱去,諸葛風含淚按住他道:「好孫兒,不可如此,人死不能複生,你就不管爺爺了麼?先聽我的話,好好睡倒,不許妄動,等我弄藥給你醫治。」

  諸葛異聞言,方不敢掙扎,嗚咽著道:「孫兒沒有什麼病,爺爺莫急,容孫兒往院中再看我娘一眼……」

  說時,還想起身,但猛的一陣頭暈眼花,兩眼直冒金星,又複暈倒榻上。

  他這一病,就是大半年,始行痊癒,且把身上黃毛都脫了一大半,又養息了一個月,方行復原。

  諸葛異病好之後,見乃母墳頭無甚蔽蔭,便在墳頭四周植了許多四季不凋的長春樹。

  這種長春樹,生自苗疆深山之中,樹秧最易長成,不消半年多,更已碧幹亭亭,狀如傘蓋,葉大如掌,甚是鮮肥可愛。

  不過,這種樹卻有一樁壞處,因為這種樹只生長在高崖石隙之中,平地移植,易生白蟻,但是諸葛風祖孫不知就裡,及至移植之後,第一年還好,第二年春天,便發現了白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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